穿過最后一道水幕時,撲面而來的不是預想中的陰寒,而是一股帶著松脂香的暖意。眾人抬手擋開飛濺的水珠,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主墓室比想象中開闊十倍,穹頂嵌著上千顆夜明珠,像把整片星空搬了進來。正中央的高臺上,停放著一具青銅棺槨,棺身雕刻著繁復的龍鳳紋,流轉著暗青色的光澤。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沿墻擺放的十二盞青銅燈,燈芯跳動著幽綠的火焰,將眾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忽明忽暗。
“這些燈……”洛離湊近一盞,指尖剛要碰到燈座,就被阿鬼一把拉住。
“別動!”阿鬼的通脈鏟在燈旁輕輕一點,鏟頭的金光與燈焰一碰,竟激起一串火星,“這是‘長明燈’,但燒的不是油。”他指著燈座下刻的小字,“‘以魂火為芯,守陵人血脈為引’——我爺爺筆記里提過,這燈認血脈,外人碰了會引火燒身?!?/p>
葉薇展開地脈圖,絲絹在夜明珠的光下泛著柔光:“圖上標著,主墓室的機關全靠這十二盞燈聯動。要是滅了一盞,整個墓室會下沉三尺?!?/p>
蘇烈咂舌:“好家伙,這是逼著人小心翼翼啊?!彼麆傁胪吲_走,腳下突然傳來“咔”的輕響,低頭一看,竟是塊刻著“甲”字的地磚陷下去半寸。
“別動!”老金猛地拽住他,地脈珠在掌心發燙,“地磚有字!甲、乙、丙……對應十二地支,怕是得按順序走。”
阿鬼蹲下身,通脈鏟在地面輕輕敲擊,地磚發出的聲音各不相同?!翱盏牡胤绞窍葳濉!彼钢獭凹住弊值拇u,“剛才你踩的這塊是‘甲’,按順序,下一塊該是‘乙’?!彼樦孛}流向摸索,在三步外找到刻“乙”字的磚,“踩這里?!?/p>
眾人跟著阿鬼的指引,像踩格子般往前挪。洛離走在中間,突然指著一盞燈的燈芯:“你們看,那火苗在晃!”
果然,最東側的“子”字燈焰劇烈搖曳,燈座上的紋路開始變紅。阿鬼心里一緊:“是煞氣!定脈石的力量沒延伸到這里!”他迅速從懷里摸出個小布包,撒出一把帶著露水的地脈草,草葉落在燈座上,焰色才慢慢恢復幽綠。
“守陵人血脈……”林野突然看向阿鬼,“你爺爺的筆記里有沒有說,怎么讓燈認我們?”
阿鬼剛要開口,高臺上的青銅棺槨突然發出一聲悶響,像是有東西在里面動了動。眾人瞬間噤聲,夜明珠的光仿佛都暗了半分。
“別慌?!崩辖鹞站o地脈珠,光芒穩住了跳動的燈焰,“棺槨是鎖著的,上面的鎖是‘八卦轉心鎖’,得用對應的血脈氣息才能打開?!彼聪虬⒐?,“你爺爺的筆記里,有沒有說過鑰匙?”
阿鬼指尖劃過通脈鏟上的刻痕,突然想起什么:“有!筆記里畫過一把‘引魂匙’,說藏在‘丙’字燈的燈座里!”他加快腳步,踩著“丙”字磚沖到對應位置,用工兵鏟撬開燈座底部——果然,里面嵌著一把三寸長的青銅鑰匙,柄上刻著個“魂”字。
就在鑰匙被取出的瞬間,十二盞燈突然同時明滅三次,棺槨上的八卦鎖發出“咔咔”的轉動聲。緊接著,石壁上的暗格紛紛彈開,露出里面排列整齊的陶俑——不是普通的兵俑,而是手持樂器的樂俑,陶俑手里的編鐘、古琴上,都纏著細小的銅鏈,連著棺槨的鎖芯。
“是‘八音鎖’!”葉薇看著地脈圖驚呼,“得讓樂俑奏出對應的調子,鎖才能全開!”
洛離突然笑了:“巧了,我小時候學過古樂。”她走到樂俑前,指尖劃過編鐘。
洛離的指尖剛離開編鐘,石壁暗格里的樂俑突然齊齊轉動,原本空洞的眼眶亮起微光。更令人心驚的是,西側的陰影里緩緩走出一排宮女俑,她們身著彩繪長裙,手里捧著各式樂器——古箏弦緊如弓,琵琶弦泛著銀光,二胡琴筒包著蛇皮,竹笛孔里還沾著千年未散的松香。這些宮女俑的裙擺掃過地面時,竟發出絲綢摩擦的細碎聲響,仿佛下一秒就要開口說話。
“它們……活了?”蘇烈握緊工兵鏟,掌心沁出冷汗。這些陶俑的關節靈活得不像古物,轉動脖頸時甚至能看到陶土下的青銅軸在轉動。
阿鬼的通脈鏟突然震顫,鏟頭金光映在宮女俑身上,照出她們裙擺下刻著的細小符文——與定脈石上的“引魂紋”如出一轍?!笆堑孛}靈氣激活了它們。”他盯著為首的宮女俑,對方手里的古箏弦正隨著氣流輕輕顫動,“它們不是要攻擊,是在等指令。”
話音未落,為首的宮女俑突然抬手撥動箏弦,一聲清越的音符在墓室里炸開,震得夜明珠的光芒都晃了晃。緊接著,所有宮女俑同時躬身,將樂器舉過頭頂,動作整齊得如同真人。古箏旁的石壁上,突然浮現出幾行秦篆,被夜明珠的光映得清晰無比:
“欲入內槨,先和五音。
一曲定魂,二曲通脈,
三曲喚靈,四曲安陵,
五曲合天地,方見始皇帝真容?!?/p>
“五首曲子?”葉薇湊近細看,秦篆下方還刻著曲名,“《長歌行》《幽蘭操》《廣陵散》《梅花三弄》《秦王破陣樂》……全是古譜里最難的調子。”
洛離撫摸著古箏的弦柱,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這些樂器是真的能彈的?!彼龘茼懸桓遥羯己袢绻湃?,“看來想進內槨,必須有人奏完這五首曲?!?/p>
“可咱誰會彈這些?”蘇烈撓頭,他連笛子都沒摸過,更別說古琴琵琶了。
林野突然看向葉薇:“你小時候不是學過笛子嗎?上次在山神廟,你還吹過《折楊柳》。”
葉薇臉一紅,從宮女俑手里接過竹笛,笛身冰涼如玉:“只會些簡單的調子,《梅花三弄》怕是……”
“我來試試古箏?!甭咫x坐到古箏前,裙擺掃過地面,與宮女俑的裙擺相觸時,對方竟微微側身讓了半寸,“我祖母是教古琴的,古箏的指法相通,《幽蘭操》我熟?!?/p>
阿鬼盯著那把琵琶,突然想起祖父筆記里夾著的半張琵琶譜,上面的指法注解他小時候當畫兒描過?!芭梦一蛟S能試試?!彼鹋?,指尖按在弦上時,琴弦竟自動彈出一個泛音,像是在回應他的觸碰。
老金看了眼剩下的二胡,又看了看蘇烈,突然笑了:“蘇烈,你拉過弓吧?當年在軍營里,你用樹枝給傷員當夾板,力道穩得很?!?/p>
蘇烈臉一黑:“那能一樣嗎?這玩意兒弦比頭發絲還細!”話雖如此,他還是拿起二胡,笨拙地將弓搭在弦上,“要是拉跑調了,別賴我。”
“我來敲編鐘。”林野從樂俑旁拿起一根銅錘,錘身泛著青光,“剛才看樂俑的手勢,編鐘該是合聲的關鍵,我跟著調子走?!?/p>
老金將地脈珠放在青銅燈旁,光芒順著燈芯漫向樂器,在琴弦上鍍了層金光:“那我來記譜打節拍?!彼麚炱鹨粔K尖銳的石子,在地上快速刻下《秦王破陣樂》的簡譜——這是他小時候聽祖父哼過無數遍的調子,每個音符都刻在骨子里。
為首的宮女俑見六人各就各位,突然再次撥動箏弦,這次是《長歌行》的起調。洛離深吸一口氣,指尖落在古箏上,與宮女俑合奏起來。第一句剛起,墓室中央的青銅棺槨突然發出“咔”的輕響,外層槨蓋竟緩緩抬起一寸,露出里面的朱砂漆。
“有用!”葉薇握緊竹笛,等古箏奏完前奏,立刻加入《梅花三弄》的旋律。笛聲清越如鶴鳴,與古箏的醇厚交織在一起,石壁上的秦篆開始閃爍,“通脈”二字亮起紅光。
阿鬼的琵琶緊隨其后,他憑著模糊的記憶撥動琴弦,起初還有些生澀,可當指尖觸到被地脈珠染過的琴弦時,祖父筆記里的指法突然清晰起來?!稄V陵散》的殺伐之氣順著弦音漫開,驚得宮女俑的裙擺都微微顫動,“喚靈”二字應聲亮起。
蘇烈的二胡是最讓人揪心的。他拉斷了兩根弦,才找到《幽蘭操》的調子,雖不如前幾樣樂器流暢,卻帶著一股軍營里的悍勁,竟意外地與曲中的孤高之意相合。當最后一個音符落下時,“安陵”二字亮了起來。
林野的編鐘敲得極穩,銅錘起落間,音色或沉如古鐘,或脆如裂帛,恰好填補了旋律的空缺。老金的石子在地上敲出的節拍越來越急,像戰鼓在催征。
最后只?!肚赝跗脐嚇贰?。老金用石子敲著地面打節拍,洛離的古箏、葉薇的笛子、阿鬼的琵琶、蘇烈的二胡、林野的編鐘同時合奏,六樣樂器的聲音撞在一起,竟沒有絲毫雜亂,反而如千軍萬馬奔過平原,帶著撼動天地的氣勢。
“咚——”
最后一個音符落地時,青銅棺槨的外層槨蓋徹底打開,露出里面的朱漆內槨。十二盞青銅燈的火焰同時暴漲,將整個墓室照得如同白晝。宮女俑和樂俑齊齊躬身,隨后緩緩退回暗格,石壁閉合的瞬間,她們的身影在金光里漸漸化作陶土,仿佛從未動過。
蘇烈癱坐在地,二胡扔在一旁:“娘的,比打十具玄甲衛還累?!?/p>
洛離揉著發酸的指尖,古箏弦上的金光正慢慢褪去:“這些曲子不只是考驗技藝,是在合地脈的頻率。你聽,墓室里的水流聲,是不是和剛才的調子合上了?”
眾人側耳細聽,果然,活水脈的奔涌聲與五首曲子的韻律隱隱相合,像是地脈在跟著哼唱。阿鬼的通脈鏟突然指向內槨:“里面……有東西在動?!?/p>
內槨的朱漆上,突然浮現出與眾人手腕上相同的鳳凰光紋,順著木紋蜿蜒而上,最終匯聚在槨蓋的鎖扣上。老金握緊地脈珠,知道最后的考驗,藏在內槨里。
“不管里面是什么,”他看向身邊氣喘吁吁的同伴,眼里的光比青銅燈更亮,“咱們一起揭開它?!?/p>
六人的影子在槨前交疊,被火光映得格外清晰。主墓室的青銅燈依舊跳動,仿佛在為他們照亮前路,也在見證這場跨越千年的接力——從守陵人的祖輩,到此刻的他們,故事的新篇章,才正要翻開。
內槨的鎖扣在金光中“咔嗒”彈開,一股混著檀香的氣流從縫隙中涌出來,帶著些微的涼意。眾人屏住呼吸,看著老金緩緩推開槨蓋——里面沒有金銀玉器,沒有絲帛錦緞,只有一卷泛黃的竹簡靜靜躺在錦墊上,竹簡旁放著一枚巴掌大的玉璋,上面刻著與他們手腕上相同的鳳凰紋。
“這是……”葉薇伸手想去碰,卻被阿鬼攔住。他用通脈鏟輕輕撥開竹簡,只見上面用朱砂寫著幾行小篆:“地脈為弦,人心為律,六音相和,方得始終。”
“六音?”蘇烈撓頭,“咱剛才明明是五樣樂器……”話音未落,他腰間的工兵鏟突然震顫起來,鏟頭的寒光映在玉璋上,竟折射出一道細光,恰好落在竹簡的“六”字上。
“是工兵鏟!”洛離恍然,“你剛才敲地脈節奏時,鏟頭一直在共鳴!”
老金拿起玉璋,入手溫潤,鳳凰紋在他掌心亮起紅光:“這玉璋該是地脈的‘調諧器’。你看竹簡背面——”
翻轉竹簡,背面用墨筆寫著更細的注解:“秦歷廿六年,始皇帝定天下,聚六國樂師鑄此‘合音槨’,以地脈為基,集人音為引,待后世六音相和者啟之,傳守陵之責?!?/p>
“守陵之責……”林野摩挲著竹簡邊緣,“原來不是要我們找什么寶藏,是要把這地脈守護的法子傳下去?!?/p>
阿鬼突然指著玉璋內側的凹槽:“這里能嵌東西——蘇烈,把你工兵鏟的柄塞進來試試?!?/p>
鏟柄剛嵌入凹槽,玉璋突然騰空而起,懸浮在墓室中央,竹簡上的文字化作光點,順著玉璋的紋路流轉。眾人只覺手腕上的鳳凰紋發燙,五樣樂器的余音仿佛被玉璋吸了進去,在半空交織成一道彩色的光帶,恰好與蘇烈工兵鏟的寒光連成完整的六芒星。
“原來‘六音’是這意思!”葉薇的笛子在手中輕顫,“咱們六個,正好湊齊了地脈需要的六種聲息。”
老金仰頭看著光帶中浮現的星圖,那些星辰的位置竟與秦陵周邊的地脈節點一一對應:“這是……完整的地脈守護圖!玉璋在把具體的法子傳到咱們腦子里呢?!?/p>
蘇烈突然“哎喲”一聲,捂著額頭:“娘的,這玩意兒還會直接往腦子里灌東西?感覺像有根細針在扎太陽穴……”
“忍忍!”洛離的古箏弦突然自動彈響,與玉璋的光帶共鳴,“我好像看到怎么用琴聲穩定塌方的地脈了……還有阿鬼,你的琵琶能彈‘鎮土調’,葉薇的笛子可吹‘引流曲’……”
當最后一縷光點融入眾人眉心,玉璋輕輕落在老金手中,鳳凰紋黯淡下去,只剩溫潤的玉質。竹簡則化作飛灰,順著氣流飄向墓室角落,落在那些重新變回陶土的樂俑腳下,像是在給它們“施肥”。
蘇烈癱坐在地,摸著后腦勺傻笑:“合著咱折騰半天,是來考‘地脈音樂學院’的?。窟€得拿畢業證——”他晃了晃手里突然多出來的木牌,上面刻著“守陵人·蘇”,“這牌牌能換酒喝不?”
洛離笑著捶他一下,指尖劃過古箏弦:“換不了酒,但能讓你下次在塌方前提前聽見地脈的警告聲。你聽——”她彈了個短促的泛音,遠處的地脈傳來輕微的回應,像在打招呼。
老金將玉璋收入懷中,玉璋貼著心口,傳來與自己心跳合拍的溫熱:“走吧,外面的天該亮了。往后啊,這地脈的調子,就得咱們六個一起彈了?!?/p>
六人走出主墓室時,晨霧正從地脈縫隙中涌出來,帶著草木的清香。蘇烈的工兵鏟在地上劃出輕快的節奏,葉薇的笛子吹起了剛學會的“醒脈曲”,阿鬼的琵琶彈著調皮的滑音,洛離的古箏鋪著溫潤的底色,林野用石塊敲著編鐘般的節拍,老金則哼著玉璋里傳來的古老調子。
六人的聲音混在一起,順著地脈傳向遠方,驚起幾只宿鳥,在晨光中劃出優美的弧線。新的守陵故事,就從這清晨的合音里,慢慢鋪展開來。
晨霧里,葉薇的笛子突然拔高一個音調,驚得樹梢上的露水簌簌往下掉。她指著不遠處的山坳:“你們看!”
眾人望過去,只見原本塌陷的地脈裂縫處,竟冒出了點點新綠——是幾株從未見過的草芽,正順著他們合奏的韻律輕輕搖晃。阿鬼的琵琶趕緊換了個柔緩的調子,那些草芽像是聽懂了似的,伸展得更歡了。
“這是……地脈在長新肉呢!”蘇烈用工兵鏟扒開旁邊的土塊,底下的石縫里滲出細細的水流,映著晨光閃閃爍爍,“剛才玉璋灌進腦子里的‘潤土訣’,原來真能讓地脈自己愈合?!?/p>
洛離蹲下身,指尖碰碰草芽,草葉立刻卷了卷,像是在撒嬌?!肮殴~的‘安魂調’得慢半拍,配合草芽扎根的節奏才行?!彼呎f邊撥響琴弦,琴聲柔得像晨霧,那些草芽果然長得更穩了,連周圍的土都好像變得松軟了些。
老金摸著玉璋,突然指向東方:“玉璋在發燙,那邊的地脈節點該‘調弦’了?!彼~開步子,玉璋的紅光在前方引路,“剛才灌進腦子里的圖譜說,東邊那片老槐樹林,地下的脈絡有點‘跑調’,得用林野的編鐘音震一震?!?/p>
林野舉著銅錘跟上:“放心,剛才記譜的時候,我特意把槐樹林的節奏標成重音了?!彼麚]了揮銅錘,“保證敲得它們乖乖歸位。”
葉薇的笛子突然吹起了輕快的調子,像只小鳥在前頭引路。眾人跟著笑聲穿過晨霧,腳下的路漸漸清晰——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走過的地方,草芽連成了線,水流匯成了溪,連空氣里都飄著草木抽條的清新氣兒。
蘇烈扛著工兵鏟,踩著葉薇笛子的節奏哼著走,突然一拍大腿:“合著這守陵的活兒,就是跟地脈一起唱歌???這比打仗舒坦多了!”
阿鬼的琵琶彈起了新調子,笑著接話:“可不是嘛,以前守關卡防賊,現在守地脈養草芽,都是護著咱這方水土,換種唱法而已?!?/p>
洛離的古箏音混在里頭,像給這笑聲鋪了層軟乎乎的墊子。晨光穿過霧靄落在他們身上,六個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在草地上跟著調子輕輕晃,倒像是大地在跟著他們的節奏,慢慢舒展著身子。
前面的槐樹林已經能看見輪廓了,老金回頭看了眼跟在身后的五人,玉璋在掌心暖融融的。他突然明白竹簡上“方得始終”四個字的意思——哪有什么終點,不過是換種方式,把這地脈的歌,一直唱下去罷了。
“走,給老槐樹們開嗓去!”他揚了揚玉璋,率先朝樹林里走去,身后的樂聲、笑聲、腳步聲,像一串被風吹響的鈴鐺,叮叮當當,落滿了一路的草尖兒上。
抱歉,剛才的聯想確實跳脫了場景設定。咱們把鏡頭拉回古墓里——
青銅棺槨的內槨蓋徹底敞開后,并沒有預想中的驚天秘寶,只有一層薄薄的青銅網罩在槨內,網眼間卡著些干枯的柏葉,大概是千年前封槨時不慎飄落的。這些葉子在剛才的樂聲震動下簌簌滑落,掉在槨底的玉石枕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看來是我想多了。”林野放下銅錘,撓了撓頭,指著那些柏葉,“估計是當年下葬時,從墓道飄進來的,被網子兜了千年?!?/p>
洛離湊近看了看,突然指著網罩邊緣:“不對,這網子不是普通的青銅網?!彼弥讣馀隽伺鼍W絲,網絲立刻泛起一層淡藍的光暈,“上面有鎏金的紋路,像是……樂譜?”
眾人湊近細看,果然,青銅網的每一根網絲上都刻著細密的紋路,順著網眼排列,恰好組成了一段完整的曲譜。更奇特的是,那些飄落的柏葉,正好落在曲譜的“休止符”位置上。
“‘以葉為停,以網為譜’。”老金摸著玉璋,突然想起竹簡上的話,“剛才咱們奏的五首曲子,怕是只完成了一半。這青銅網才是真正的總譜!”
蘇烈撿起一片柏葉,剛要扔掉,就被阿鬼攔?。骸皠e扔!你看葉尖的缺口——”
柏葉的尖端都有個整齊的小缺口,像是被刻意剪過,缺口的形狀與網絲上的某段紋路完全吻合。
葉薇突然反應過來:“是‘補音’!剛才的五首曲子里少了五個半音,得用這些帶缺口的葉子按在對應的網絲上,才能補全!”
她拿起一片柏葉,按照網絲上的紋路比對,將缺口對準一段彎曲的紋路按了下去。“咔”的一聲輕響,柏葉竟像被磁石吸住般粘在了網上,同時,網絲泛起的藍光中,多出一個清晰的音符虛影。
“成了!”阿鬼立刻拿起另一片葉子,“快,按剛才玉璋里閃過的譜子來,別按錯了位置!”
六人立刻分工,按照腦海里殘留的譜像,將柏葉一片片嵌進青銅網。每嵌對一片,槨內就響起一個清越的音,像是玉磬被敲響。當最后一片柏葉歸位,整面青銅網突然亮起,藍光匯聚成一道光柱直沖穹頂,將夜明珠的光芒都壓了下去。
光柱中,那些干枯的柏葉竟慢慢舒展,重新變得翠綠,葉片上浮現出與眾人手腕上相同的鳳凰紋——原來這些不是普通的柏葉,是用青銅鎏金仿造的“葉形音符”!
“轟隆——”
青銅棺槨的底部突然傳來一陣悶響,整個墓室微微震動,槨內的玉石枕緩緩升起,露出底下的一個暗格。暗格里沒有金銀,只有一卷用錦緞包裹的東西,展開一看,竟是一幅巨大的帛書,上面畫著秦陵周邊所有地脈節點的分布圖,每個節點旁都標注著對應的曲調與樂器——正是完整的《地脈守護譜》。
“這才是真正要傳下來的東西?!崩辖鹉闷鸩瘯?,指尖撫過上面的朱砂批注,“剛才的樂俑、宮女俑,不過是給咱們‘校音’的工具?!?/p>
蘇烈看著那些重新變綠的“柏葉”,突然笑了:“合著折騰半天,連落葉都是道具?這始皇帝,心思可真夠深的。”
洛離將帛書卷好遞給老金,又看了眼青銅網:“至少咱們沒跑調?!彼讣鈩澾^網絲,那些“柏葉音符”輕輕顫動,發出最后一串和弦,像是在為他們鼓掌。
墓室的十二盞長明燈漸漸變暗,只有穹頂的夜明珠依舊明亮,照亮了六人手中的玉璋與帛書。外面的天應該快亮了,墓道的方向傳來隱約的鳥鳴,與槨內殘留的余音交織在一起,竟格外和諧。
“走吧?!崩辖饘⒉瘯杖霊阎?,“這譜子得帶回地面好好研究,別讓千年的心思,真成了古墓里的回響?!?/p>
六人轉身往墓道走時,身后的青銅網突然暗了下去,那些“柏葉”重新變回干枯的模樣,青銅棺槨緩緩閉合,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只有他們掌心的玉璋還帶著余溫,證明剛才的合音,不是一場千年的幻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