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主墓室的甬道比來時更窄,石壁上的秦篆漸漸被奇怪的符號取代——不是地支,不是樂譜,而是一個個巴掌大的圓點,以不規則的間距排列在墻面上,像誰用指尖蘸著朱砂點上去的。
“這些點……”葉薇舉著夜明珠湊近看,圓點邊緣泛著暗光,用指尖一碰,竟傳來冰涼的金屬觸感,“是嵌在石壁里的銅釘。”
阿鬼的通脈鏟在地面敲了敲,甬道的地磚突然發出空洞的回響。他蹲下身,用鏟頭撥開地磚縫隙里的塵土,露出底下刻著的凹槽——與石壁上的銅釘形狀完全吻合。
“是‘跳棋陣’。”老金的地脈珠突然發燙,光芒映在銅釘上,折射出細碎的光帶,“我爺爺的筆記里提過這種陣法,地磚是‘棋’,銅釘是‘標’,得按特定的路線跳著走,踩錯一步就會觸發機關。”
蘇烈踢了踢腳邊的一塊地磚,那磚竟微微晃動:“跳著走?跟小時候玩的跳棋似的?”他剛想抬腳試試,就被林野拉住。
“別碰!”林野指著地磚邊緣的細縫,那里隱約能看到黑黢黢的洞口,“這磚底下是空的,剛才主墓室的震動怕是已經激活了機關,現在每塊磚都可能是陷阱。”
洛離從藥箱里取出根銀針,輕輕插進一塊地磚的縫隙。銀針剛沒入半寸,就聽到“咔”的輕響,地磚突然向下傾斜,露出底下深不見底的黑洞,一股腥冷的氣息順著洞口涌上來,帶著鱗片摩擦的嘶嘶聲。
“底下有東西!”葉薇握緊竹笛,笛聲下意識地拔高,驚得黑洞里的嘶嘶聲更急了。
阿鬼迅速用工兵鏟將地磚撬回原位,額頭滲出冷汗:“是蛇!聽聲音不止一條。筆記里說,跳棋陣的陷阱底下通常養著‘玄鱗蛇’,鱗片有毒,被咬一口半個時辰就會麻痹。”
老金盯著石壁上的銅釘,突然發現它們的排列藏著規律:“你們看,這些銅釘分三色——紅、黃、青。紅色的間距最遠,黃色次之,青色最近。”他數了數,“正好三十六顆,對應六六之數,怕是得按‘六跳’的規矩來。”
“六跳?”蘇烈皺眉,“跳六步就得換方向?”
“是‘斜跳’。”阿鬼突然想起祖父畫過的陣圖,“就像跳棋里的斜著走,只能從青色釘跳到黃色釘,再從黃色釘跳到紅色釘,不能直走,也不能反向跳。你看地面,地磚上的凹槽也是斜著的。”
他指著腳下一塊刻著青紋的地磚:“從這里斜著跳三步,能到黃色釘對應的位置;再斜跳兩步,到紅色釘;最后斜跳一步,就能過這陣。”
林野突然指著最前方的紅色銅釘:“但紅色釘只有六顆,正好對應咱們六個人。”他拿出銅錘敲了敲最近的青釘,釘身發出清脆的響,“這陣是逼咱們分開跳,一人一條路。”
“分開?”葉薇心里一緊,“要是有人踩錯了……”
“那就只能靠自己了。”老金將地脈珠分給每人一小塊碎片,“這珠子能感應彼此的位置,要是誰掉下去,咱們能立刻知道。洛離,把你的解毒粉多分點。”
洛離迅速用陶罐分裝解毒粉,又往每人手里塞了根硫磺棒:“玄鱗蛇怕硫磺,點燃能逼退它們。記住,只能斜跳,步數一多一少都不行。”
六人各自選了一條路線。阿鬼站在最左側的青釘地磚前,通脈鏟在地面劃出斜向的軌跡:“我先試試。”
他深吸一口氣,按照測算的角度,猛地向斜前方跳去——腳尖剛落在黃色釘對應的地磚上,就聽到身后“轟隆”一聲,剛才踩過的青紋地磚突然翻轉,露出底下蠕動的黑影,正是玄鱗蛇!那些蛇通體黑亮,鱗片在微光下泛著金屬光澤,吐著分叉的信子,離剛才的位置不過半尺。
“真夠險的!”蘇烈咋舌,也學著阿鬼的樣子斜跳,穩穩落在自己的黃色地磚上。他剛站穩,腳下的地磚突然輕微震動,右側一塊沒被選中的地磚“咔”地陷了下去,黑洞里瞬間彈出數根毒刺,擦著他的褲腿劃過。
“娘的,這陣還會自動變陷阱!”蘇烈抹了把冷汗,不敢耽擱,立刻斜跳向紅色釘的位置。
葉薇抱著竹笛,選了中間的路線。她的步子輕,落地時幾乎沒聲音,但當她從黃釘跳向紅釘時,頭頂突然落下一張網,幸好她反應快,側身躲開,網子砸在地上,網眼間纏著的倒刺閃著寒光。
“頭頂也有機關!”葉薇喊道,笛聲急促地響起,竟意外地震得周圍的銅釘微微顫動,“這些銅釘怕聲波!”
洛離的古箏此刻派不上用場,她將琴身背在身后,手里攥著硫磺棒。從青釘跳黃釘時,腳下的地磚突然冒出白煙,帶著刺鼻的氣味——是**煙!她立刻屏住呼吸,迅速跳向紅釘,落地時才發現地磚邊緣的縫隙里藏著細小的氣孔,正往外冒著煙。
林野的路線最曲折,需要從青釘斜跳兩次才能到黃釘。他第一次落地時,地磚突然向左側傾斜,差點把他滑進旁邊的黑洞。他迅速調整重心,用銅錘撐住地面,借著反力再次斜跳,終于穩穩落在黃釘上,黑洞里的玄鱗蛇因為他的動作,發出憤怒的嘶鳴。
老金最后起跳,他選的路線離石壁最近。當他跳向紅釘時,石壁上的銅釘突然彈出細針,密密麻麻地射向他的后背。他早有準備,將地脈珠碎片擋在身后,銀針撞在珠子上紛紛落地,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
“都到紅釘了!”阿鬼喊道,看著六人分別站在六顆紅色銅釘上,彼此間距不過五步,卻被中間的陷阱隔開,“下一步該怎么跳?”
話音剛落,地面突然傳來劇烈的震動,所有地磚開始緩慢旋轉,原本的青、黃、紅三色紋路漸漸隱去,露出底下新的刻痕——是六個不同的卦象:乾、坤、震、巽、坎、離。
“是八卦變位!”老金盯著自己腳下的“乾”卦,“陣在變!現在得按卦象跳,乾對坤,震對巽,坎對離,只能跳到對面的卦位上!”
蘇烈腳下是“坤”卦,正好對著老金的“乾”卦,他立刻弓起身子:“我先跳!”
他猛地向老金的方向斜跳,在空中時,腳下的“坤”卦地磚突然塌陷,無數玄鱗蛇順著洞壁爬上來,離他的腳跟不過寸許。老金伸手想拉,卻見蘇烈在空中擰身,借著工兵鏟的支撐,硬生生多跳了半尺,正好落在“乾”卦地磚上,與老金背靠背站定。
“好險!”蘇烈的褲腳被蛇尾掃到,留下一道黑痕,“這蛇夠快的!”
洛離腳下是“巽”卦,對面是林野的“震”卦。她起跳時,頭頂落下的不再是網,而是帶著倒鉤的鐵鏈,鐵鏈在空中交織成網,眼看就要將她困住。林野突然將銅錘擲向鐵鏈,“鐺”的一聲撞開缺口,洛離趁機穿過,穩穩落在“震”卦上。
“謝了!”洛離迅速點燃硫磺棒,棒身冒出的黃煙讓爬近的玄鱗蛇紛紛后退。
最后只剩阿鬼和葉薇。阿鬼腳下是“坎”卦,葉薇是“離”卦,正好相對。阿鬼剛要跳,就發現兩人之間的地磚全部塌陷,形成一道寬約三丈的深坑,坑底爬滿了玄鱗蛇,密密麻麻地糾纏在一起,看得人頭皮發麻。
“距離太遠,跳不過去!”葉薇急得笛聲發顫,坑底的蛇被笛聲驚動,紛紛抬起頭,吐著信子望向他們。
阿鬼突然看向石壁上的銅釘,那些釘身還在微微顫動:“葉薇,吹《引魂曲》!用最高的調子!”
葉薇雖不解,但還是立刻吹奏起來。笛聲尖銳如哨,直沖穹頂,石壁上的銅釘被震得劇烈搖晃,竟有幾顆松動的釘子“噗”地彈出,懸在空中,恰好落在深坑上方,形成一串臨時的落腳點。
“就是現在!”阿鬼踩著銅釘,像走梅花樁般向葉薇靠近。玄鱗蛇被笛聲激怒,紛紛向上竄跳,有的甚至咬到了他的靴底,留下烏黑的牙印。
葉薇的笛聲不敢停,看著阿鬼離自己越來越近,突然將竹笛擲向最后一顆銅釘,釘身被撞得向外傾斜,正好夠到阿鬼的腳尖。阿鬼借力一躍,抓住葉薇伸出的手,兩人同時落在“離”卦地磚上,深坑底下的蛇群因為失去目標,發出不甘的嘶鳴。
六人終于在紅釘區域匯合,彼此看著對方沾滿塵土的臉,還有被蛇鱗刮破的衣袍,突然都笑了。蘇烈的工兵鏟上還掛著條玄鱗蛇的尾巴,是剛才跳過來時不小心鏟到的,此刻那蛇尾還在微微抽搐。
“這陣比‘八音鎖’狠多了。”洛離給每個人的傷口涂解毒粉,“玄鱗蛇的鱗片毒性雖弱,但沾多了會頭暈。”
老金盯著前方的甬道,那里的石壁上不再有銅釘,只有一道緊閉的石門,門上刻著六個凹槽,形狀與他們手中的地脈珠碎片完全吻合。“過了跳棋陣,就是‘合魂門’了。”他將碎片遞給眾人,“把珠子嵌進去,門就能開。”
六人分別將地脈珠碎片按進凹槽,碎片剛嵌入,石門就發出沉重的“軋軋”聲,緩緩向內打開。門后沒有陷阱,只有一間不大的耳室,耳室中央的石臺上,放著六個青銅令牌,牌上刻著與他們木牌相同的名字,只是材質換成了沉甸甸的青銅。
“是‘守陵令牌’。”阿鬼拿起刻著自己名字的令牌,牌身冰涼,背面刻著秦陵的縮微圖,“看來過了跳棋陣,才算真正通過最后的考驗。”
葉薇的令牌上還纏著根紅繩,繩頭系著片干枯的柏葉——正是主墓室青銅網里的“葉形音符”。“這葉子……”她剛想說什么,就見柏葉接觸到令牌,突然化作一道金光,融入牌身,“是在認主!”
林野的令牌上刻著細小的符文,與他銅錘上的紋路完全吻合。他將銅錘與令牌放在一起,兩者竟發出共鳴的輕響,像是久別重逢的伙伴。
蘇烈掂量著令牌,突然笑道:“這玩意兒比木牌沉多了,看來守陵的活兒不輕啊。”他用工兵鏟敲了敲令牌,牌身發出清脆的響,“至少夠硬,能擋蛇咬。”
洛離的令牌邊緣刻著藥草圖譜,正好是她藥箱里常備的幾種,像是在提醒她隨時準備療傷。老金的令牌則刻著完整的八卦圖,與石門上的凹槽一一對應,顯然是六牌之首。
石門在身后緩緩閉合,將蛇窟的嘶鳴聲徹底隔絕。耳室的石壁上,突然浮現出一行新的秦篆,是用他們剛才滴落的血珠凝成的:“過陣者,承其責,地脈不絕,令牌不熄。”
“承其責啊……”老金摩挲著令牌上的八卦圖,突然抬頭看向眾人,“外面的天該大亮了,出去看看吧。”
六人拿著青銅令牌,走出耳室,沿著甬道往地面走。陽光從墓道口照進來,像一道金色的簾子,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玄鱗蛇的腥氣被晨風吹散,取而代之的是草木的清香,與主墓室的松脂香不同,這香氣里帶著活的生氣,是大地蘇醒的味道。
阿鬼回頭望了眼幽深的墓道,通脈鏟在陽光下泛著金光。他知道,從今往后,這里不再只是祖父筆記里的故事,而是他們要親手守護的家園。那些跳棋陣的陷阱,那些玄鱗蛇的嘶鳴,都成了刻在骨子里的警醒——守護從來不是易事,就像跳棋,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卻也因為身邊有彼次,再險的陣,也能一起闖過去。
“走了。”老金的聲音在前方響起,令牌在他手中輕輕晃動,“地脈還等著咱們呢。”
六人相視一笑,迎著朝陽走去。青銅令牌的碰撞聲清脆悅耳,像一串新的音符,匯入清晨的風里,與地脈的跳動,漸漸合為一體。
林野的銅錘在“震”卦地磚上敲出悶響,他盯著對面洛離腳下的“巽”卦,眉頭擰成了疙瘩。剛才蘇烈跳向老金時,他看得清楚,地磚翻轉的速度比預想中快了一倍,而且那些玄鱗蛇像是能預判落點似的,總在人起跳的瞬間向上竄——若不是蘇烈反應快,褲腳那道黑痕就得變成深可見骨的傷口。
“洛離,穩住呼吸。”林野的聲音壓得很低,銅錘在手里轉了個圈,“我數到三,你就跳,我幫你擋著上面的鐵鏈。”
洛離點點頭,將古箏的背帶勒緊了些。她的“巽”卦地磚邊緣已經開始冒白煙,那是**煙的前兆,再拖下去,不用蛇咬,光是這煙就能讓她手軟腳軟。她攥緊手里的硫磺棒,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盯著林野腳下的“震”卦,計算著起跳的角度。
“一——”林野的銅錘緩緩舉過頭頂,目光掃過頭頂的石壁。那些嵌在磚縫里的鐵鏈正微微顫動,鏈環摩擦的“咔啦”聲越來越急,顯然機關已經感應到了人的氣息。
“二——”洛離深吸一口氣,將硫磺棒湊近火折子,橙紅色的火苗“騰”地竄起,刺鼻的硫磺味立刻彌漫開來。腳下的地磚突然向下陷了半寸,驚得她心臟猛地一跳,趕緊調整重心。
“三!”
林野的銅錘帶著風聲砸向頭頂,“鐺”的一聲巨響,正好撞在即將落下的鐵鏈網上。鐵鏈被震得向外彈開,露出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缺口。洛離借著這瞬間的空隙,腳尖在“巽”卦地磚上一點,身體像片柳葉般斜飛出去——她的輕功在六人里是最好的,此刻卻也覺得這段距離格外漫長,耳邊全是玄鱗蛇憤怒的嘶鳴,那些黑色的蛇頭從下方的黑洞里探出來,吐著分叉的信子,離她的腳踝不過數寸。
就在她的腳尖即將觸到“震”卦地磚時,腳下突然傳來一陣鉆心的疼——剛才被玄鱗蛇尾掃過的褲腳,竟滲出了烏黑的血珠,毒性已經開始發作。她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栽進旁邊的黑洞,林野眼疾手快,扔下銅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硬生生將她拽了過來。
“別動!”林野按住她的肩膀,從懷里掏出洛離給的解毒粉,毫不猶豫地往她的傷口上撒。粉末接觸到傷口,立刻冒起白煙,發出“滋滋”的聲響,洛離疼得倒吸一口冷氣,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
“忍著點。”林野的聲音有些發緊,他看著洛離蒼白的臉,突然想起出發前她給自己包扎傷口時的樣子——那時她的動作輕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此刻卻咬著牙不吭一聲。他從腰間解下水囊,擰開蓋子遞過去,“喝點水。”
洛離接過水囊,手還在微微發抖。她喝了兩口,才緩過勁來,看著林野撿起地上的銅錘,錘身上沾著幾根玄鱗蛇的鱗片,閃著寒光。“謝了。”她低聲說,聲音還有些發顫。
“該我了。”林野掂了掂銅錘,目光投向對面老金和蘇烈站著的“乾”卦地磚。他的路線需要斜跳兩次才能過去,中間還要經過一塊沒有任何標記的地磚——那是剛才蘇烈跳過時,塌陷后又自動復原的,誰也說不清底下是不是還藏著蛇。
“小心那塊‘假地磚’。”蘇烈在對面喊道,“我剛才跳的時候,感覺底下是空的,像是臨時用機關頂起來的。”
林野點點頭,深吸一口氣,猛地向第一塊過渡地磚跳去。腳尖剛落地,就聽到“咔”的輕響,地磚果然向下陷了半寸,無數玄鱗蛇順著縫隙涌上來,蛇信子幾乎要舔到他的靴子。他迅速調整重心,借著地磚下陷的反力再次斜跳,銅錘在手里舞成一團殘影,將那些試圖撲上來的蛇頭紛紛打落。
就在他即將落在“乾”卦地磚上時,石壁上突然彈出一排尖刺,直刺他的后心。老金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拽了過來,尖刺擦著林野的后背飛過,釘在對面的石壁上,發出“篤篤”的響聲。
“這陣是真不想讓咱們過去。”林野抹了把冷汗,后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濕透,“比上次闖‘七星陣’時狠多了。”
老金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落在最后剩下的阿鬼和葉薇身上。他們倆的路線是整個跳棋陣里最險的——中間隔著一道三丈寬的深坑,坑底爬滿了玄鱗蛇,那些蛇像是被激怒了,紛紛豎起上半身,黑色的鱗片在微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看得人頭皮發麻。
“阿鬼,葉薇,你們倆得配合好。”老金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那道坑不是普通陷阱,我剛才看了,坑壁上沒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只能靠葉薇的笛聲震松石壁上的銅釘,用那些釘子當落腳點。”
阿鬼點點頭,握緊手里的通脈鏟。他的掌心全是汗,通脈鏟的木柄都被浸濕了。他看向葉薇,發現她正閉著眼睛,手指在竹笛上輕輕摩挲,像是在回憶《引魂曲》的調子。
“準備好了嗎?”阿鬼問。
葉薇睜開眼,眼里沒有了剛才的慌亂,只剩下平靜:“準備好了。你聽我笛聲的節奏跳,我吹長音時你就落,吹短音時你就跳,千萬別亂了步伐。”
阿鬼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葉薇將竹笛湊到唇邊,深吸一口氣,悠揚的笛聲突然響起。《引魂曲》本是用來安撫亡靈的調子,此刻被她吹得卻帶著一股激昂的力量,笛聲尖銳如哨,直沖穹頂,石壁上的銅釘果然被震得劇烈搖晃,有幾顆松動的釘子“噗”地彈了出來,懸在空中,正好落在深坑上方,形成一串臨時的落腳點。
“就是現在!”阿鬼大喊一聲,借著笛聲的節奏,踩著第一顆彈出的銅釘跳了出去。那些銅釘比手指粗不了多少,踩在上面搖搖晃晃,底下的玄鱗蛇瘋狂地向上竄,蛇尾不斷地抽打著釘身,發出“啪啪”的響聲。
葉薇的笛聲越來越急,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她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嘴唇也被咬出了血印,但她不敢停——一旦笛聲停了,那些銅釘就會重新縮回石壁,阿鬼就會掉進坑底,成為蛇群的美餐。
阿鬼的動作越來越快,他踩著銅釘,像走梅花樁般向葉薇靠近。突然,他腳下的一顆銅釘“咔嚓”一聲斷了,他的身子猛地向下一沉,眼看就要掉進坑底。千鈞一發之際,他用通脈鏟猛地插進旁邊另一顆銅釘的縫隙里,借著反力硬生生穩住了身形,通脈鏟的邊緣卻被蛇尾掃到,留下一道烏黑的痕跡。
“小心!”葉薇的笛聲陡然拔高,她看到一條特別粗壯的玄鱗蛇正順著阿鬼的通脈鏟往上爬,蛇頭離他的手腕不過寸許。
阿鬼眼角的余光瞥見那條蛇,反手一鏟將蛇頭拍扁,腥臭的黑血濺了他一臉。他不敢耽擱,借著這股狠勁再次起跳,終于抓住了葉薇伸出的手。
兩人同時落在“離”卦地磚上,都累得癱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阿鬼抹了把臉上的血污,看著葉薇笑了——她的笛子上還沾著自己剛才濺過去的血,卻毫不在意,只是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
“都到齊了。”老金看著六人終于在紅釘區域匯合,松了口氣。他指著前方石壁上的石門,“看到那六個凹槽了嗎?把咱們手里的地脈珠碎片嵌進去,門就能開了。”
六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劫后余生的慶幸。他們走到石門前,將地脈珠碎片一一按進凹槽。碎片剛嵌入,石門就發出沉重的“軋軋”聲,緩緩向內打開,一股混合著松脂和檀香的氣息撲面而來,與墓道里的腥氣截然不同。
門后是一間不大的耳室,耳室的墻壁上掛著六幅畫像,畫中人物穿著古代的服飾,手里拿著與他們相似的武器——有通脈鏟、竹笛、銅錘、工兵鏟、古箏和地脈珠。畫像下方的石臺上,放著六個青銅令牌,牌上刻著與他們木牌相同的名字,只是材質換成了沉甸甸的青銅。
“這是……”蘇烈拿起刻著自己名字的令牌,翻過來一看,背面刻著秦陵的縮微圖,圖上用朱砂標出了十幾個紅點,“這些紅點是什么?”
老金拿起自己的令牌,仔細看了看:“是地脈節點。看來這些令牌不只是通過考驗的證明,還是守護地脈的工具——上面標著的紅點,應該是需要咱們定期巡查的地方。”
葉薇拿起自己的令牌,發現牌身上纏著根紅繩,繩頭系著片干枯的柏葉——正是主墓室青銅網里的“葉形音符”。她剛想把柏葉摘下來,那葉子卻突然化作一道金光,融入牌身,令牌上的“葉薇”二字頓時變得金光閃閃。
“是認主。”洛離驚訝地看著自己的令牌,她的牌身上刻著藥草圖譜,剛才撒在傷口上的解毒粉殘渣蹭到牌上,那些圖譜竟隱隱泛起綠光,“這令牌能感應咱們的氣息,還能與咱們的工具產生共鳴。”
林野將銅錘與令牌放在一起,果然聽到了輕微的共鳴聲,銅錘上的紋路與令牌背面的刻痕完美重合,像是一對失散多年的伙伴。他試著用銅錘敲了敲令牌,牌身發出清脆的響聲,震得周圍的空氣都微微顫動。
阿鬼的通脈鏟碰到令牌時,鏟頭突然亮起紅光,與令牌上的紅點遙相呼應。他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這些紅點會隨著地脈的變化而明暗,要是哪個點的光芒變弱,就說明那里出了問題,需要咱們去修復。”
蘇烈把玩著令牌,突然笑著說:“這玩意兒比木牌沉多了,看來守陵的活兒不輕啊。”他用工兵鏟敲了敲令牌,“不過夠硬,剛才要是有這玩意兒,褲腳就不會被蛇尾掃到了。”
老金將六塊令牌擺放在石臺上,令牌背面的地脈圖拼在一起,正好組成一幅完整的秦陵地脈全圖。圖上的紅點連成了一條蜿蜒的線,像是一條巨龍,盤踞在群山之間。“你們看,”老金指著圖上的起點,“這里是咱們現在的位置,終點在驪山深處——那里應該是整個地脈的源頭。”
葉薇突然指著圖上的一個紅點:“這里離咱們村子不遠,我小時候去采蘑菇時,見過那里的泉水突然變渾,當時還以為是天旱,現在看來,怕是地脈出了問題。”
“看來咱們得盡快出發了。”林野收起令牌,銅錘在手里轉了個圈,“早一天巡查,就能早一天發現問題。”
洛離從藥箱里拿出六瓶解毒膏,分給眾人:“這是用玄鱗蛇的蛇蛻熬的,能防蛇毒,也能緩解地脈陰氣帶來的不適,你們帶在身上。”
蘇烈接過解毒膏,塞進軍裝口袋里,突然想起什么:“對了,剛才在跳棋陣里,我好像踩到了什么東西,硬邦邦的,不是石頭。”他從褲兜里掏出個東西,是塊巴掌大的青銅片,上面刻著個“令”字。
老金接過青銅片,放在石臺上的令牌中間,那片青銅突然“咔”地嵌進了地脈圖的中心,整個圖頓時亮起金光,無數細小的光點從圖上飄起來,在空中組成一行古字:“地脈不絕,令牌不熄;守陵人在,秦陵永固。”
“這是守陵人的誓言啊。”老金感慨道,“咱們六個,從今往后就是真正的守陵人了。”
六人拿起屬于自己的青銅令牌,令牌入手溫熱,仿佛有生命般跳動著。他們走出耳室時,墓道里的玄鱗蛇已經安靜下來,黑洞里不再有嘶鳴,只有石壁上的銅釘還在微微顫動,像是在為他們送行。
快到墓道口時,葉薇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望了眼幽深的墓道。她仿佛又聽到了主墓室里的青銅編鐘在響,那聲音與自己的笛聲交織在一起,像是在訴說著千年的故事。
“走吧。”阿鬼拍了拍她的肩膀,通脈鏟上的紅光與令牌上的紅點相互輝映,“外面的天該亮了。”
六人相視一笑,加快了腳步。當他們走出墓道時,晨霧正好散去,第一縷陽光穿過松柏的枝葉灑下來,落在他們手里的青銅令牌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遠處的山腳下,傳來村民們的雞鳴犬吠,與墓里的寂靜截然不同,充滿了鮮活的生氣。
蘇烈深吸一口氣,突然大笑起來:“娘的,還是外面的空氣好聞!比墓里的腥氣強多了!”
林野舉起銅錘,對著太陽的方向晃了晃,銅錘與令牌的共鳴聲在山谷里回蕩,像是在宣告著新的開始。葉薇拿起竹笛,輕輕吹了段《引魂曲》的調子,只是這次,笛聲里沒有了悲傷,只有輕快和希望。
老金看著手里的令牌,又看了看身邊的五人,突然覺得肩上的擔子雖然重,卻也充滿了力量。他知道,從今往后,無論遇到什么險陣、什么毒蛇,他們六個人都會像闖跳棋陣時那樣,互相扶持,一起走下去。
地脈不絕,令牌不熄。
這句話,不僅刻在令牌上,更刻進了他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