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后,“一夜暴富”的蕭景辰平復好心緒,走到了客廳。
林海正對著筆記本電腦敲打鍵盤,屏幕上滿是復雜的預算表格。
蕭景辰在他身旁坐下,開口道:“林哥,這筆收入,我打算先拿出一百萬來做慈善。”
“啪嗒。”
林海敲擊鍵盤的手指猛地停住,有些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眼睛里寫滿了驚訝:
“多少?一百萬?做慈善?”
他的思維還牢牢綁在工作頻道,下意識地切換成經(jīng)紀人模式,推了推眼鏡開始理性分析:
“景辰,有這個心非常好,圈內不少藝人都會通過慈善來提升公眾形象和路人緣。”
“但你才剛剛起步,根基未穩(wěn),一次就捐一百萬是不是太多了?按行規(guī),新人捐個十萬、二十萬,心意到了,通稿發(fā)出去,效果就已經(jīng)拉滿了,真的沒必要投入這么高的比例。”
“另外,你有初步屬意的慈善機構嗎?我讓他們提前聯(lián)系好可靠的媒體記者過來,確保捐贈儀式和后續(xù)宣傳效果最大化……”
蕭景辰被林海這一連串高效卻無比商業(yè)化的操作說得怔住了,失笑道:“林哥,你是不是誤會什么了?”
這下輪到林海愣住了。
他鏡片后的眼睛微微睜大,反應過來后訝異道:“你的意思是……你是真的捐?”
蕭景辰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他故意揶揄道:“那不然呢?難道我看起來很像那種錢多燒得慌,非要花一百萬買個新聞聽個響的冤大頭嗎?”
蕭景辰收斂了笑意,語氣變得認真起來:“而且,這不只是一次性的行為,以后我的片酬和主要收入,我都打算固定拿出一部分來做慈善。”
林海沉默了足足好幾秒,臉上職業(yè)化的表情漸漸褪去,最終化為了純粹的、毫不摻假的敬佩。
他朝著蕭景辰豎起一個大拇指,真心實意地嘆服:“景辰,牛逼!是我格局小了!你這境界,我服!”
感慨過后,專業(yè)的經(jīng)紀人立刻回歸正題,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既然你是真心想做點實事,不是為了宣傳,那我必須給你一個建議——這筆錢,最好別直接捐給那些慈善基金會。”
“嗯?為什么?”蕭景辰挑眉,愿聞其詳。
“圈里水渾,慈善這攤子水,尤其深不見底。”林海壓低了聲音,語氣帶著幾分看透世事的無奈和告誡。
“有些藝人工作室捐錢給大型基金會,首要目的是為了那份光鮮的捐款證書和熱搜通稿,其次……操作得當可以‘合理’避稅,甚至可能還存在其他不便明說的貓膩。”
“錢最后是不是真的足額地用到需要的人身上,能落到實處幾成,誰都說不準。坦白說,我對他們的運作方式和透明度,持保留態(tài)度。”
蕭景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對林海話里的深意心領神會。
林海見他聽進去了,繼續(xù)建議道:“這筆錢,你可以直接打給一些口碑好、真正困難的民間孤兒院、福利院或者偏遠地區(qū)的養(yǎng)老院,將款項直接打到他們的對公賬戶,進行定向捐贈。”
“或者,也可以采購他們急需的物資,找物流公司直接送過去,看得見摸得著。”
“再或者,可以聯(lián)系一些貧困縣市的當?shù)卣蛘呓逃郑ㄟ^官方渠道把每一分錢都真正用在貧困家庭和學校孩子的學費和伙食費上。”
蕭景辰聽完后沒有任何意見,直接同意。
“行,聽你的。捐款的目標單位就交給你去選擇了。”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林海一口答應下來,干勁十足。
能做這種純粹的善事,他非常樂意出力。
林海被蕭景辰這種不摻雜質的心意感染,熱血一上頭,當即拍板:“景辰啊,你帶了這么個好頭,那我這當經(jīng)紀人的也必須表示表示!”
“我就以咱們‘星海工作室’的名義,也跟著捐...10萬。”
可能覺得這個數(shù)字和蕭景辰的一比有點拿不出手,他不好意思地解釋補充道:
“最近咱們換新辦公地點、添置設備車輛、給你租公寓,后面還有一個電影項目在前期孵化,到處都要用錢,工作室賬上能動的現(xiàn)金實在不多……”
蕭景辰聞言,不禁莞爾。
他看著林海那副既想慷慨解囊又忍不住精打細算的實在樣子,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量力而行即可,有心就好。慈善的本意是錦上添花、雪中送炭,總不能因為做好事而影響了正事。”
林海嘿嘿一笑,心里踏實下來,立刻拿起手機開始忙碌:
“我這就查一下網(wǎng)上公布的貧困地區(qū)學校名單和急需援助的福利機構信息……”
捐款的念頭,并非蕭景辰一時興起的沖動。
早在拿到第一筆堪稱巨款的片酬,并意識到自己身處一個頂尖高收入的行業(yè)時,他就在心中埋下了這個想法。
蕭景辰打從心里認為自己能夠在這個嶄新的世界安穩(wěn)立足,固然離不開自身的本事,但同樣離不開腳下這片土地所給予的和平與秩序。
作為亂世之人,他無比清楚,這樣的生活必定是無數(shù)人民不懼死亡的奮斗,才能鑄就的和平與繁榮。
他喜歡這個朝代,也心懷一份感激。
若有余力,他愿以一點心意回饋給這個世界。
哪怕只是微小的一分光、一份熱,也算是給這片喚他而來的人間,溫柔而堅定的一道回應。
無論是在戰(zhàn)火紛飛的大周,還是在這片祥和安寧的土地,蕭景辰希望世界越來越好的樸素愿望,一直從未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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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G縣山區(qū)。
夏末的燥熱尚未完全褪去,陽光依舊毒辣地炙烤著這片土地。
鎮(zhèn)子邊緣,一所名為“向陽”的福利院靜靜地坐落著,斑駁的圍墻訴說著歲月的痕跡。
院子里,幾個孩子穿著明顯短小或洗得發(fā)白的舊衣服,在空地上追逐一個癟了氣的皮球。
看書的孩子們,手上的書本頁面泛黃,有些甚至散了架,被細心的工作人員用膠帶重新粘好。
幾位老人坐在廊下的陰影里,慢悠悠地搖著蒲扇,目光慈祥地追隨著孩子們的身影。
整個院子打掃得干干凈凈,卻處處透出一種捉襟見肘的清貧。
院長姓陳,是位五十多歲的中年女性。
陳媽媽最近愁容滿面,夜里常常輾轉反側,唉聲嘆氣。
就在一個月前,一位穿著光鮮、帶著龐大團隊的年輕藝人突然造訪,笑容親切地表示要通過私人渠道進行一筆“回饋社會”的慈善捐贈。
陳媽媽喜出望外,孩子們快開學了,如果能有一筆捐款,就能給每個孩子添置一套合身的新衣、一個結實的新書包,甚至還能換一批嶄新的文具和課本。
她懷著無比感激的心情,極力配合著這場她并不熟悉的“表演”。
那個下午,烈日灼人,她組織孩子們排好隊,舉著精心手繪卻難免簡陋的歡迎牌,一遍又一遍地配合拍攝,老人們也在一旁陪著笑臉。
那位被工作人員和鏡頭簇擁著的藝人,擺出各種親切關懷的姿勢與孩子們合影,口中承諾的捐款數(shù)額美好得如同天籟。
整個院子都被希望填滿。
折騰了整整一個下午,拍攝終于結束,藝人團隊在一片喧鬧中匆匆離去,留下滿院狼藉和更深的期待。
然而,半個月、一個月過去了……承諾的捐款如同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陳媽媽幾次嘗試著聯(lián)系對方團隊,最初還能被客氣地敷衍“還在走財務流程”、“很快到賬”,再到后來,電話再也無法接通,信息也無人回復。
她的心徹底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