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我總是做夢,夢中場景模模糊糊,夢醒后淚沾枕席,除此之外不知是不是寒冬已過,我變得格外怕熱,本來我都不敢去父君的寢殿的,但最近我恨不得天天往他寢殿里跑,我眼神發(fā)綠地盯著父君的冰床,很想自己上去躺一下,雖然以我的修為可能躺一下人就沒了。
我在之后一次上朝的時候知道了這次事件的結(jié)果,南北聯(lián)盟依舊在,只是公主換了個未婚夫。
我的未婚夫從微生弦變成了微生濋,從侄子變成了叔叔。
我心情復雜,其實我跟微生弦也不是很熟,所以換未婚夫這件事只讓我一開始愕然了會,仔細想來這個解決方法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更何況我的未婚夫從昆侖首徒換成了那位大名鼎鼎的山河劍,這可是鎮(zhèn)守北境數(shù)百年的“北劍”啊,北境人民心中的守護神。
他現(xiàn)在要娶我。
我給微生弦寫了幾封信,不管怎么說我們好歹也當了這么多年的未婚夫妻,一夕之間從天之驕子淪為廢物他心里一定不好受,但提筆之后我又陷入了猶豫,如果我真的和微生濋成婚了,那我和微生弦又是什么關(guān)系?
……唉!越來越煩了!
我心煩意亂,萌生了逃避的想法,在儲物袋里找了半天掏出一顆石頭,這是雨師送我的界石,有它就可以不用界門直接去小世界玩了,我第一次使用界石擺弄了半天,緊接著白光一閃,伴隨著一陣強烈的眩暈感我消失在了原地。
界石把我送進了一個凡人世界,得知這是個凡人世界的時候我松了口氣,還好這里全都是凡人,在這里即使是廢物三公主憑借著一身寶貝也能橫行霸道,要是去個大世界那我就不敢隨便玩了。
佛陀曾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四境多年來出過無數(shù)強者,有的強者精通符文陣法,能夠?qū)⒁淮u一瓦雕刻成小世界的雛形,再塞進凡人,給凡人灌輸固定的信仰,這樣就有源源不斷的信仰提供了,四皇之間的戰(zhàn)爭不僅僅比拼的是武力,更是各境國運與信仰。
像我們南境就屬于神祇遍地走,而保持神位需要的就是香火與供奉。
對了,這個小世界是我們南境的嗎?
我突然有些心虛,要是我不小心溜進了別人的地盤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如果這個世界供奉的不是天橫帝君那是誰呢?
……算了,不想這么多了,這只是個凡人世界,我不會這么倒霉遇到其余三境的人吧?
我漫無目的地在熱鬧的集市里走著,我身上貼了隱藏氣息的符,因此這些凡人都不會注意到我,除非撞到我不然他們根本不會意識到身邊有個人。
我暫時不想回家,想一個人待著,這個小世界不僅沒有修士連山神廟或是城隍廟都沒有,也有可能是我落腳的地方是個小城鎮(zhèn)。
小城鎮(zhèn)里人不多但挺熱鬧的,到處都是吆喝聲,凡人們不賣靈丹也不賣法器,他們賣花生瓜子還有糖人還賣菜,我蹲在一家賣點心的鋪子前,用碎銀子換了些點心。
我饒有興味地打量著小世界的凡人們,他們不需要修煉,壽命也只有短短百年,我從前也過著和他們一樣的生活,其實當個凡人也沒有什么不好的,我的理想就是平平淡淡地過完這輩子。
我逛了半天竟然還真的找到了一家城隍廟,我看了眼里面的神像,不知道這個小世界的城隍神是誰,聽說北境那邊他們會敕封死去將士的英靈,將他們派到麾下小世界去積攢功德重塑金身,他們在下界時會擔任城隍或是夜游神,時候合適上界再召回他們。
城隍廟里人竟然還不少,我偷聽了會墻角,聽到有人在祈愿早生貴子有人在祈愿姻緣更多的人在祈愿功名。
……城隍神您還真忙啊。
我遇到了一個落難的書生,這書生長得呆頭呆腦的,滿嘴之乎者也,背著書筐到處問路,幾個大漢尾隨他了半天眼見他落單了,于是迫不及待地圍住了他,書生不明所以還試圖跟他們講道理,大漢們才不跟他講道理,讓他把錢財交出來。
看得我都于心不忍了,我悄悄拿出風伯送我的扇子往那里扇了扇,狂風大作,這妖風吹得大漢們目露驚恐,我再接再厲又扇了陣妖風,順便還扔了幾塊石頭,大漢們壯著膽子過來查看情況但沒有找到人,為首的人表情一變,道:“走!”
我盯著他們的背影朝他們扮鬼臉。
捉弄人真好玩。
我本打算做好事不留名的,然而那書生突然抬頭看向我這邊,“多謝姑娘相助。”
咦?他看見我了?
我一時不察就顯露出了身形,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躲躲藏藏了,我從樹后出來,好奇地望著這書生,“你怎么發(fā)現(xiàn)我的?”
書生微笑道:“某雖不才,但自幼眼力異于常人,今日之事多謝姑娘相助了。”
我揮揮手滿不在乎道:“不用了,舉手之勞。”
我盯著他的書筐好奇地問道:“這里面裝的都是書嗎?”
書生道:“先人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某勵志走遍大荊河山,山高水長,舉頭是天,低頭是地,能以腳丈量山河,豈不快哉?”
我“哇”了聲,“所以里面裝的是書嗎?”
書生微笑了下:“是。”
書生稱他本為一地主之子,家中就他一個獨子,幾年前父母仙逝,親戚欺他孤家寡人想占他家產(chǎn),他變賣了家中幾畝薄田便開始了遠游。
我說自己是附近佃農(nóng)的女兒,今日過來是給病危的老父親買藥的,家中還有兩位兄長,大兄前幾日摔斷了腿,二兄天生殘障離不得人需要我在跟前貼身照顧,我邊說邊很應景地掉了幾滴眼淚。
書生安慰我沒有過不去的坎,我們倆互相賣了會慘,然后發(fā)現(xiàn)對方好像都挺慘的,書生悠悠道:“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姑娘今日之恩來日某必還之。”
我連忙搖手,你這輩子說不定都見不到我了還報什么恩呢,我們分別之前書生問我的名字,我隨口胡謅了個名字給他,他微笑著說“有緣再見”。
我盯著他的背影心中嘀咕,恐怕是無緣無份了,本來就是離家出走,這次回去說不定又要被狗皇帝罵了。
……
虞憫被大司命叫了過去,大司命手里拿著匹流光溢彩的綃紗問道:“南海鮫人族的鮫綃,好看嗎?”
二皇子皺眉,面色不善地盯著他。
大司命微笑道:“你覺得公主殿下會喜歡這個嗎?”
他又拿出幾支發(fā)簪和金飾,若有所思道,“公主喜歡這樣的款式嗎?”
二皇子本來面無表情的,直到大司命拿出了一件嫁衣,他笑著問道:“這件呢?織女親手所織,世間只此一件的鳳冠云霓帔?”大司命說著說著自言自語起來,“公主喜歡亮閃閃能吸引眼球的東西,鳳冠云霓帔美則美矣不夠奪目,得給她加點裝飾。”
虞憫意識到了不對勁,他緊緊盯著大司命:“什么意思?”
大司命低頭撫摸了一下手中的嫁衣,嘆了口氣,“三個月啊……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出來,殿下,你覺得公主殿下會喜歡什么樣的嫁衣?”
“三個月?”虞憫重復了一句,大司命笑著補充道,“是啊,三個月后微生濋親自來迎娶公主殿下,要不還是待會去問下大殿下吧,他主意多?!?/p>
虞憫臉色陰沉得能滴水,大司命仿佛什么都沒感受到,依舊微笑道:“你不知道嗎?皇宮已經(jīng)開始籌備公主殿下的婚禮了,雖然提前了不少時日,但這可是我們南境唯一的公主,得打起精神幫她準備呢。一眨眼小公主都長這么大了,還真是舍不得呢。”
虞憫道:“為什么提前?”
大司命道:“這個得問陛下了?!?/p>
這一向溫文爾雅的男人笑著朝虞憫說道,“殿下,我從前應該教過您的,想要的東西就得提前下手,不管付出什么代價,可惜您好像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難怪您贏不過大殿下,這些年您一點長進也沒有呢?!?/p>
虞憫盯著他手里的嫁衣,手掌握緊又放松,他緩緩道:“她不喜歡這樣的?!?/p>
大司命打了個響指,世間只此一件的鳳冠云霓帔被燒成了灰燼:“那就算了吧?!?/p>
……
背著書筐的書生教孩子們識完字后,他悠哉悠哉地從熱鬧的集市中穿過,從袖子里掏出幾枚銅錢買了點菜放進書筐里,他又折返一趟跑到點心鋪里費了一番口舌才從老板手里換來碎銀子。
老板說今日有個記不清臉的姑娘用碎銀子跟他買點心,書生將碎銀子收進了袖子里,幾個垂髫小童橫沖直撞差點撞上他,他好脾氣地讓開路,微笑著看著熱鬧的人群。
人群的盡頭有一位白衣劍客執(zhí)劍而立,劍客眸光冷冽,氣質(zhì)如昆山不化之冰,無波無瀾,無情無欲,他站在那里,就像一把開鋒的利刃。
劍客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