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哼著小曲兒,邁著那副自以為是的六親不認的步伐,剛一腳踏進四合院的垂花門,就被一道精瘦的身影給攔了下來。
是三大爺閻埠貴。
他正端著個搪瓷缸子,靠在門框上喝著水,一雙精明的眼睛在何雨柱身上滴溜溜地轉(zhuǎn)了好幾圈,最后落在他那空空如也的網(wǎng)兜上,嘴角撇了撇。
“喲,傻柱,下班了?”
何雨柱還沉浸在接濟賈家的巨大滿足感里,聞言得意地一挺胸膛:“下了!三大爺,有事兒?”
閻埠貴把搪瓷缸子往身后一背,壓低了聲音,臉上帶著一種看好戲的神秘。
“有事兒,天大的事兒!跟你家的事兒!”
他湊近了些,慢悠悠地吐出幾個字。
“你大哥,何雨生,回來了!”
何雨柱腦子里仿佛炸開一個響雷,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大哥?
哪個大哥?
那個離家好多年,杳無音信,全家都以為他早就死在外面的親大哥——何雨生?!
狂喜,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思緒。
“我……我大哥?!”
他聲音都變了調(diào),一把抓住閻埠貴的胳膊,力氣大得讓三大爺齜牙咧嘴,“您說的是真的?!我大哥他沒死?!”
那可是他親哥啊!一母同胞的親哥哥!
然而,這股狂喜還沒來得及席卷全身,一股徹骨的寒意就從尾巴骨直沖天靈蓋。
是那種刻在骨子里,融入血液里的,近乎本能的恐懼!
他的腦海里,瞬間閃回出無數(shù)個畫面。
小時候,他調(diào)皮搗蛋,大哥何雨生面無表情地拎著根柳條,把他按在地上,抽得他鬼哭狼嚎。那眼神,比冬天的冰碴子還冷。
何雨水嘴饞偷吃了鄰居家的東西,也是大哥二話不說,罰她頂著碗在墻角站了兩個時辰,任憑她哭得再可憐,也絕不心軟。
可……
畫面一轉(zhuǎn),又是那個喝得醉醺醺的何大清,舉著酒瓶要打他們兄妹倆時,年僅十幾歲的大哥,抄起一根木棍,生生把何大清打的站不起來。
他護在他們兄妹身前,撂下的那句話,至今還在何雨柱耳邊回響。
“這個家,有我一天,誰也別想欺負我弟我妹!”
大哥的愛,是真的。
大哥下手,也是真的狠!
這股又愛又怕的矛盾情感,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知道大哥是為了他們好,可那種被支配的恐懼,已經(jīng)成了他童年最深的烙印。
站在何雨柱身后的易中海,臉色更是瞬間變得青白交加,難看到了極點。
何雨生回來了?!
那個刺頭,那個混不吝,那個連親爹都敢下死手的狠角色回來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這些年,他處心積慮地給傻柱洗腦,打著鄰里互助的旗號,讓他心甘情愿地當賈家的血包,為的是什么?不就是為了自己將來老了,能有個保障嗎?
可傻柱好忽悠,他那個大哥能是善茬?心眼能比篩子少?
自己這點算盤,怕不是要被那個何雨生給掀個底朝天!
賈東旭則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他從未聽過傻柱還有個大哥,看著傻柱和易中海驟變的臉色,心里一陣嘀咕。
“傻柱,你還有個哥?”
他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怎么從沒聽你提過?”
在他看來,傻柱就是個傻子,他哥能是什么聰明人?八成也是個好糊弄的傻大個罷了。
何雨柱此刻心亂如麻,哪里還顧得上回答賈東旭。
他松開閻埠貴,失魂落魄地對易中海扔下一句:“一大爺,我……我得去看看我哥!”
話音未落,人已經(jīng)像被火燒了屁股一樣,跌跌撞撞地朝著中院自家的方向沖去。
短短幾十步路,他卻走得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腳步虛浮,手心冒汗。
他一邊走,一邊在心里給自己打氣。
不怕,不怕!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大哥他……他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打自己了吧?對,肯定不會了!
他三步并作兩步,沖到自家門口,那扇熟悉的房門此刻卻仿佛有千斤重。
他深吸一口氣,猛地推開。
屋里,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哥?”他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無人應答。
就在他以為是三大爺誆他的時候,隔壁妹妹何雨水的房里,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
何雨柱心頭一緊,連忙走過去,隔著門簾,聲音發(fā)顫地問:“雨水?是你嗎?”
“哥,是我。”
何雨水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恚瑤е鴫阂值南矏偅按蟾缭谖椅堇锬兀 ?/p>
大哥……真的回來了!
何雨柱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
他站在門簾外,手抬起又放下,反復幾次,才終于鼓足勇氣,用顫抖的手,一把掀開了那張褪了色的藍布門簾。
屋內(nèi)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然一縮。
一個身穿褪色軍裝的男人,正端坐在一張小小的馬扎上,身形挺拔如松。
那張臉,眉眼依稀還是記憶中的模樣,但臉頰瘦削,線條卻如同刀削斧鑿般剛毅。
尤其是那雙眼睛,深邃、銳利,仿佛藏著尸山血海,帶著一股子讓人心悸的煞氣。
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高大魁梧的身軀就將這間小屋塞得滿滿當當,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撲面而來,讓人呼吸都為之一滯。
這就是他大哥?
何雨柱剛剛給自己做好的所有心理建設(shè),在這一刻,瞬間土崩瓦解。
他只覺得腿肚子一陣抽筋,那股子源自血脈深處的壓制,讓他連站都快站不穩(wěn)了。
然而,盡管恐懼如潮水般將他淹沒,可那份壓抑了十幾年的思念,卻終究戰(zhàn)勝了一切。
他的眼圈猛地紅了,嘴唇哆嗦著,用盡全身力氣,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個破碎的音節(jié)。
“大……大哥!”
何雨生緩緩抬起頭,那雙鷹隼般的眸子,落在了何雨柱的身上。
他沒有立刻回應。
他的視線,越過何雨柱激動又恐懼的臉,停留在了他那只空空蕩蕩、甚至還滴著幾滴油漬的網(wǎng)兜上。
飯盒呢?
何雨生眼神驟然一冷。
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那份本該屬于雨水的盒飯,進了誰的肚子。
好啊。
真是他的好弟弟。
看來,這身賤骨頭,這舔狗的毛病,是非得用老辦法好好給他治一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