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忖間,只聽屋內傳來一陣尖銳嗓音。
“誰呀!大白天堵門唧唧歪歪,還讓不讓人活了!”
賈張氏披頭散發地沖出來,一臉橫肉寫滿了防備和敵意。
看到院中站著個陌生男人,她立刻叉腰吼道:
“你是哪根蔥?跑我們賈家的地方撒野來了?”
何雨生依舊鎮定自若。
“不好意思,我不是外人。我是隔壁老何家的,大名叫——”
話還沒說完,賈張氏直接打斷:“呸!什么老何新何的,我活這么多年,就沒見過你這種不要臉的騙子!想騙吃騙喝,也得挑個人信你的!”
她兩只小眼珠滴溜溜直轉,上下掃視對方那身軍裝和箱包,更加懷疑起來。
“穿成這樣就能騙人啦?信不信我馬上去派出所告發你冒充烈屬家屬、混進機關單位偷東西?”
面對賈張氏潑婦般的指責與威脅,四周鄰居紛紛探頭觀望,有幾個孩子已經躲到了墻根后面。
但何雨生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只慢條斯理回答:“您當然認不得。我走的時候,你們還沒搬進這院呢。當時南鑼鼓巷戶籍登記簿上,可沒有賈字。”
一句話戳中了賈張氏最敏感的地方,她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呦呵,說得倒清楚!嫌我們農村來的咋地?有本事別回來搶房子啊!”
這時候,一大媽聞聲趕來,人未到聲先至:
“咋啦咋啦,又鬧啥幺蛾子呢?”
秦淮茹忙迎上去,小聲嘀咕了一句:“一大媽,這位同志自稱是傻柱的大哥,說叫何雨生,結果被老太太當騙子罵起來了……”
一大媽猛地怔住,兩只渾濁卻犀利的老眼死死盯住那個高大的身影,好半晌才顫巍巍開口:
“小……小生?!真的是你嗎?”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間。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聚集到那個名字上——
“小生”這個稱呼只有真正了解過去的人才會喊出口。
一大媽一步步挪近,用力端詳他的五官輪廓,那熟悉又久違的一絲狠勁終于浮現出來。
“當年,你爹走之前,你還拎著酒瓶追他滿街跑……后來再沒人提起過你的名字。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嘍……”
這一刻,她聲音竟有些哽咽。
“這些年……”一大媽叨念著往昔,“先是小生離家出走,然后老二撐起整個家,再后來連老爺們也撂挑子跑遠嘍。這日子,全靠兄妹三個苦熬下來……”
面對老人復雜又深情的注視,何雨生命脈繃緊許久,此刻終于松弛下來。他輕輕點頭:
“一大媽,我就是小生。當初離開,是為了參軍報國。如今總算還能回來。”
他說罷,將手中的復員證遞到老人面前,那份厚重與滄桑,在場眾人無不動容。
而此時此刻,被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
然而,總有人的心思不在家國情懷上。
“一張破紙能證明什么?”
賈張氏尖利的聲音劃破了這短暫的動容,她一雙三角眼死死盯著何雨生,仿佛要在他身上剜下一塊肉來。
“誰知道你這證是真是假?現在外面騙子多著呢,專挑我們這種老實人家下手!你說你是何家老大,那你把何大清叫回來對質啊!”
這話一出,院里不少老人都撇了撇嘴。
何大清?那老東西扔下兒女跟寡婦跑了都快十年了,上哪兒找去?
這賈張氏分明就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存心找茬。
一大媽氣得臉色發白,正要開口,何雨生卻先一步抬起了眼皮。
他的目光帶著一股子從尸山血海里趟出來的寒意,淡淡地落在賈張氏身上。
“何大清在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家的房子,還在老地方。”
他擲地有聲。
“我這次回來,一是看看弟弟妹妹,二就是拿回屬于我何家的東西。”
“你做夢!”
賈張氏瞬間炸毛,“這院里的房子都是公家的,你離家十幾年,戶口早就銷了,憑什么回來搶房?”
她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噼啪響。
只要咬死這人是騙子,是來路不明的野路子,那傻柱旁邊那間空屋,遲早是她孫子棒梗的!
眼看兩人又要爭執起來,人群后方的幾個年輕人卻在竊竊私語,臉色一個比一個精彩。
“真是何家老大……我看著這股勁兒,錯不了。”
閆解成壓低了聲音,對著身邊的劉光奇和劉光富嘀咕。
劉光奇縮了縮脖子,眼神里滿是忌憚:“我爹以前就說過,這院里最不能惹的不是傻柱,是他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哥。你們還記不記得,當年他為什么離家?”
劉光富年紀小些,聞言一臉茫然。
閆解成卻像是知道了什么驚天大秘密,得意地壓著嗓子:“因為他把自個兒親爹——何大清,給揍了!”
“什么?!”劉光富失聲驚呼,又趕緊捂住嘴。
“小點聲!”
閆解成瞪了他一眼,繼續炫耀般地科普。
“聽說當年何大清在外面勾三搭四,被他撞見了,他二話不說,抄起搟面杖追著何大清打了三條胡同!那場面,嘖嘖,院里老人誰不知道?從那以后,何大清看見他都繞著走!”
這番話在小一輩的人群里炸開。
打親爹?還是追著打?
這得是多狠的角兒啊!
就在這時,一直沒作聲的二大媽快步走到賈張氏身邊,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湊到她耳邊,聲音壓得像蚊子哼哼:
“你個老東西是真不要命了?你當他是傻柱那么好拿捏?這主兒當年連親爹都敢往死里打!你再多說一句,信不信他把你扔井里去!”
二大媽的聲音里透著一股發自肺腑的恐懼。
她可忘不了,當年那個半大少年,拎著板凳腿,眼神兇得像狼崽子,愣是把人高馬大的何大清逼得跳墻逃跑。
賈張氏渾身一哆嗦,臉上的囂張氣焰瞬間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