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的夜宴已至半場，鎏金宮燈沿著漢白玉欄桿一路排開，將湖面映得波光粼粼，連帶著空氣里都飄著桂花釀的甜香。艾菲捧著甄嬛的暖手爐站在廊下，眼角卻不由自主地往宴席中央瞟——方才華貴妃借著酒意，非要讓新來的樂師奏一支冷門的曲子，還點名讓位份低的嬪妃跟著起舞，偏偏那曲子節奏古怪，幾位小主跳得磕磕絆絆，連帶著席間的氣氛都僵了幾分，連皇上都只是端著酒杯，沒了先前的興致。

甄嬛坐在席間，指尖輕輕摩挲著杯沿，眉頭微蹙。艾菲知道，小姐是怕這尷尬的氣氛再持續下去，萬一有哪位小主失了態，或是華貴妃再借機發難，場面就更難收拾了。她心里琢磨著，得想個法子讓氣氛松快些，可宮宴規矩森嚴，她一個婢女，哪能隨便上前湊熱鬧？

正犯愁時，就見內務府的小太監端著一碟剛出爐的芙蓉糕走過，盤子里的糕點還冒著熱氣，香氣飄得老遠。艾菲眼睛一亮，悄悄退到廊柱后，等那小太監走過，她飛快地沖上去，低聲跟小太監說了幾句，又塞了塊碎銀子過去。小太監愣了愣，看了看席間的氣氛，又看了看艾菲，最終點了點頭，把那碟芙蓉糕遞給了她。

艾菲捧著芙蓉糕，深吸一口氣，理了理身上的青布裙，故意把裙擺往下拽了拽，讓自己看起來更“笨拙”些，然后端著盤子，邁著小碎步，往宴席中央走去。

“皇上，皇后娘娘，各位小主，”她走到殿中，故意彎著腰，把身子躬得極低，聲音卻清亮，“小廚房剛做了芙蓉糕，奴婢想著各位主子賞玩了許久，許是餓了，特意送來給各位主子嘗嘗鮮。”

皇上正覺得宴席有些沉悶，見突然冒出來個婢女，還說得一本正經，忍不住抬眼瞧了瞧：“哦？你是哪個宮里的丫頭？倒有幾分膽子。”

“回皇上的話，奴婢是碎玉軒的艾菲，跟著甄小主來的。”艾菲說著，故意抬起頭，臉上帶著幾分“憨傻”的笑，眼睛卻飛快地掃過席間——華貴妃正皺著眉，像是要開口呵斥，安陵容則悄悄沖她眨了眨眼，甄嬛眼底也掠過一絲詫異，卻沒阻止她。

艾菲心里有了底，捧著盤子往前又走了兩步，剛要把糕點遞給旁邊的嬪妃，卻“哎呀”一聲，故意腳下一滑，身子晃了晃，手里的盤子也跟著傾斜，眼看就要把芙蓉糕灑在地上。席間眾人都驚呼一聲，連皇后都忍不住往前傾了傾身子。

可就在盤子要落地的瞬間，艾菲突然往下一蹲，膝蓋重重磕在地上，卻穩穩地把盤子托住了，只是盤子里的芙蓉糕，有兩塊滾到了她的衣襟上，還有一塊落在了她的發髻旁，沾了幾根碎發。她抬起頭，臉上還帶著“驚魂未定”的表情，嘴巴微微張著，像只受驚的小兔子，模樣滑稽又可憐。

“你這丫頭，毛手毛腳的！”華貴妃本想呵斥，可看著她這副模樣，話到嘴邊卻變成了笑罵，“還好沒灑在地上，不然仔細你的皮！”

皇上先是愣了愣，隨即“哈哈”笑了起來：“你這丫頭，倒是個活寶！摔了一跤，還不忘護著糕點，起來吧，別跪著了。”

艾菲聽皇上開了口，立刻露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卻故意沒拍掉衣襟上的芙蓉糕，反而伸手把發髻旁的那塊糕點摘下來，放在鼻尖聞了聞，然后對著皇上和皇后傻笑：“回皇上皇后的話，這芙蓉糕真香，奴婢剛才差點摔著，都沒舍得讓它臟了——畢竟是給各位主子吃的，要是臟了，奴婢可賠不起。”

她這話一出，席間眾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方才因跳舞而生的尷尬，瞬間被這股子憨傻的趣味沖散了大半。甄嬛看著她衣襟上沾著的糕點碎屑，嘴角也揚起一抹真心的笑意，悄悄松了口氣。

皇后也被逗得眉眼彎彎，指了指她：“你這丫頭，倒會說話。既然你這么護著糕點，就把這碟糕分下去，給各位主子嘗嘗吧。”

“謝皇后娘娘恩典！”艾菲立刻應了，捧著盤子，卻沒像尋常婢女那樣規規矩矩地分糕點，反而學著宮里戲班子里小丑的模樣，邁著“外八字”，一步一晃地走到嬪妃們面前，還故意把身子扭了扭，裙擺掃過地面，惹得旁邊的小主們都笑著往旁邊躲。

走到華貴妃面前時，她故意彎下腰，把盤子舉得高高的：“華貴妃娘娘，您先嘗，這芙蓉糕甜滋滋的，跟您一樣美！”

華貴妃被她這直白的夸贊逗得眉開眼笑，原本的不快早就沒了，伸手拿起一塊糕，咬了一口：“你這丫頭，嘴倒甜。行了，下去吧，別在這兒晃悠了。”

“欸！”艾菲應著，卻沒立刻走，反而又走到皇上面前，仰著頭說：“皇上，奴婢剛才摔了一跤，膝蓋有點疼，能不能求皇上賞奴婢一塊糕，補補力氣？”

皇上被她這得寸進尺的模樣逗樂了，指了指盤子：“拿吧拿吧，朕賞你的，吃完了趕緊下去，別在這兒搗亂。”

“謝皇上！”艾菲歡天喜地地拿起一塊糕，卻沒立刻吃，反而轉身跑到甄嬛面前，把糕遞過去：“小姐，皇上賞的糕，您嘗嘗，可甜了！”

甄嬛又氣又笑，伸手接過糕，指尖輕輕戳了戳她的額頭：“你這丫頭，在皇上面前也敢胡鬧，還不快下去歇著。”

“好嘞！”艾菲應著，卻沒立刻退下，反而對著席間眾人做了個鬼臉——她把眼睛瞇成一條縫，嘴巴鼓得圓圓的，像只鼓起腮幫子的小松鼠，然后才捧著空盤子，邁著“外八字”，一步一晃地退到了廊下，還不忘在走到廊柱后時，偷偷探出頭，對著甄嬛眨了眨眼。

席間的笑聲還在持續，原本僵硬的氣氛早已變得熱絡起來。皇上端著酒杯，和旁邊的親王說笑起來，皇后也在跟嬪妃們聊著家常，華貴妃甚至還讓樂師換了支歡快的曲子，幾位小主跟著曲子輕輕哼唱，連風都變得輕快了許多。

艾菲靠在廊柱后，揉了揉剛才故意磕在地上的膝蓋，雖然有點疼，心里卻美滋滋的。她剛才故意摔那一跤，故意學小丑走路，故意做鬼臉，就是為了讓大家笑一笑，把那尷尬的氣氛沖散——現在看來，倒是真的管用了。

正揉著膝蓋，就見浣碧端著一杯熱茶走了過來，笑著遞給她：“你這丫頭，膽子也太大了，剛才我都替你捏把汗！不過說真的，你那模樣，連我都忍不住笑了。”

“可不是嘛，”艾菲接過茶，喝了一口，暖意順著喉嚨往下滑，“剛才看席間氣氛僵得跟冰塊似的，小姐都皺著眉，我就想著，總得有人出來鬧一鬧，讓大家樂一樂。反正我是個小丫頭，就算鬧錯了，皇上和皇后也不會真的怪我。”

浣碧點了點頭，又指了指她的衣襟：“你看看你，衣服上全是糕點碎屑，頭發也亂了，趕緊整理整理，一會兒小姐要回碎玉軒了。”

艾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拍了拍衣襟上的碎屑，又理了理頭發。正整理著，就見甄嬛從席間走了出來，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走到她面前，伸手替她拂掉了發間殘留的一點糕點碎屑。

“你這丫頭，”甄嬛的指尖帶著暖意，語氣里滿是無奈，卻又藏著心疼，“剛才摔那一下，疼不疼？膝蓋有沒有磕青？”

“不疼！”艾菲立刻挺直身子，故意蹦了蹦，“奴婢皮實著呢，磕一下沒事。再說了，能讓皇上和各位主子笑起來，讓小姐不發愁，就算磕十下八下，奴婢也樂意。”

甄嬛被她逗笑了，拉著她的手，往碎玉軒的方向走：“就你嘴甜。不過今日多虧了你，不然那宴席還不知道要僵到什么時候。回去讓小廚房給你燉碗雞湯，補補你那‘受傷’的膝蓋。”

“謝謝小姐！”艾菲歡天喜地地應著，拉著甄嬛的手，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夜色漸深，御花園的宮燈依舊明亮，席間的笑聲和樂曲聲遠遠傳來，混著桂花的香氣，格外動人。艾菲走在甄嬛身邊，望著天上的月亮，心里想著：下次要是再遇到這樣的情況，自己還得當這個“活寶”，只要能讓小姐開心，能讓碎玉軒的日子安穩些，就算再搞怪，再出糗，也值了。

她偷偷看了眼身邊的甄嬛，見小姐嘴角還帶著笑意，忍不住也笑了起來。晚風拂過，吹動了她的裙擺，也吹動了甄嬛的衣袖，兩人相握的手，在月光下，格外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