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去種地?”
“寨主!我們是爺們,是拿刀的漢子,怎么能跟娘們一樣去刨土?”
“我不服!憑什么他們能當兵吃糧,我們就得去當農夫?”
一片嘩然聲中,夾雜著兵器被扔在地上的哐當聲和憤怒的咆哮。那兩百多名落選的漢子臉色煞白,眼神中充滿了屈辱和不甘。在他們看來,這簡直是比殺了他們還要難受的懲罰。
葉晨冷眼看著下方的騷動,并未動怒。他來自農村,對耕耘勞作的艱辛知曉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在這個時代,開墾荒地、修建水利,這些活計沒一件是輕松的,必須得是身強力壯的勞力才能完成。若是單單依靠那些老弱婦孺,耕耘的效果必然大打折扣,甚至可能顆粒無收。因此,淘汰一批壯勞力去幫助耕耘,是他深思熟慮后的決定,絕非一時興起。
他抬起手,往下虛按了一下,一股無形的威壓瞬間籠罩了整個校場。原本嘈雜的場面,竟奇跡般地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望向高臺上的那個少年。
“但是!”葉晨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力道,“既然跟著我葉晨混,我便不會虧待你們任何一個人!我準備把你們編成十個勞作隊,每隊……二十名兄弟,配備五十個老弱婦孺,一共七十人。到時候勞作出來的成果,你們這二十個兄弟,每人可以比那些婦孺多拿一份!”
此言一出,那些原本滿心憤懣的落選漢子頓時松了一口氣。雖然還是要去種地,但聽起來似乎……待遇還不錯?至少,寨主沒有把他們當成純粹的苦力,還給了他們額外的優待。人群中的騷動平息了不少,眾人面面相覷,眼中的怒火漸漸被疑惑所取代。
葉晨見狀,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繼續說道:“從今日起,你們與我,乃是合作的關系!”
“合作?”底下有人小聲嘀咕,這個詞對他們來說太過新鮮。
“沒錯,合作!”葉晨加重了語氣,“我給你們地種,并且用我身后的這幾百精兵,保證你們的環境安全穩定,沒人敢來搶你們的糧食,沒人敢來破壞你們的田地!”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愈發銳利:“當然,作為回報,你們的收成,山寨會抽取一部分。但是,如果前方戰事緊急,需要你們支援的時候,我希望你們能夠毫不猶豫地拿起武器,與我們并肩作戰。畢竟,從你們上山的這一刻起,我們就是坐在一條船上的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我給你們提供最安全的環境,讓你們可以安心耕地。你們種地所需要的種子、耕牛、農具,只要本寨主有的,都會提供給你們!就算沒有,”葉晨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睥睨天下的匪氣,“本寨主搶,也會去搶來給你們!不僅如此,由于目前地盤有限,待日后本寨主擴大了實力,你們也可以下山,叫來自己的親屬家人,一起上山耕作,在這里安家落戶!”
來自后世的葉晨,自然知道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遠比單純的雇傭制更能激發人的主觀能動性。他要的不是一群被動勞作的農奴,而是一群為了自己的家庭、為了更美好的生活而拼命奮斗的開拓者!
他的話語如同一顆顆巨石,投入了眾人平靜的心湖,激起了千層巨浪。安全的環境,穩定的生活,甚至還能接家人上山……這不就是他們這些走投無路的人,夢寐以求的生活嗎?
見葉晨說完話,底下死一般的寂靜。片刻之后,一個看起來有些年紀的落選漢子,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問道:“寨主……那……那您說的抽成,今年……您要抽多少?”
這個問題一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才是最關鍵的問題。若是抽成太高,說得再天花亂墜,也不過是畫餅充饑。
葉晨看著那漢子緊張得發白的臉,溫和地一笑,那笑容如同春風,瞬間驅散了場上的緊張氣氛。他緩緩伸出五根手指,朗聲說道:“今年開始,給你們的抽成,是五五開!”
“五……五五開?”
眾人聞言,頓時全都愣住了,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動不動。整個校場再次陷入了死寂,連風聲都仿佛停止了。他們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五五開?還有這么低的抽成?
要知道,在這個苛捐雜稅猛于虎的年代,普遍的地租都是三七開,地主拿七成,農民拿三成。遇到心狠手辣的,二八開,甚至一九開的都多的是!他們這些人,之所以被逼得上山當土匪,不就是因為辛辛苦苦勞作了一年,交完租子,剩下的糧食連糊口都不夠嗎?
要是真能五五開,那得是一件多么幸福,多么奢侈的事情啊!
短暫的死寂之后,人群徹底沸騰了!
“天吶!我沒聽錯吧?是五五開!”
“寨主說的是真的嗎?真的只收五成?”
“嗚嗚嗚……要是早有這么好的事,我老婆孩子也不至于餓死……”一個漢子說著說著,竟捂著臉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一時間,激動、狂喜、難以置信的情緒在人群中蔓延。眾人聞言,都在心中偷偷下定了同一個決心:老子要拼了命地干!只要能五五開,別說種地,就是把這山頭給翻過來,也值了!以后再也不用擔心挨餓受凍了!
同時,他們望向高臺上那個年輕的身影,眼神中除了敬畏,更多了一絲發自肺腑的感激之情。
激動之下,不知是誰第一個帶頭,眾人發自內心的高聲呼喊起來:
“寨主英明!寨主英明!”
聲浪一波高過一波,匯聚成一股洪流,在山谷間激蕩回響,久久不息。
聽著在場眾人的歡呼聲,葉晨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擺了下手,示意他們安靜下來,笑著說道:“好了,如今事情就這么定下了,你們也大可安心下來了吧。”
“多謝寨主如此宅心仁厚!”那為首提問的漢子激動得滿臉通紅,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葉晨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聲音哽咽,“小人王大牛發誓,以后一定拼了這條老命耕種,為寨主,為山寨種出更多更飽滿的糧食,以報答寨主的大恩大德!”
“哈哈,那接下來,就看你們的表現了。”葉晨朗聲笑道。
“定不叫寨主失望!”王大牛和身后跪倒的一片漢子齊聲應道,聲震四野。
處理完這些被“淘汰”的山匪,看著他們帶著希望與憧憬離去的背影,葉晨知道,他山寨的根基,已經穩了。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將他手中這柄最鋒利的矛——他賴以生存的精兵,打磨得更加銳不可當!
畢竟在亂世中軍隊才是根本,這點葉晨還是分的很清楚的。
他緩步走上臨時用巨木搭建起來的高臺,目光如鷹隼般掃過下方。三百名精壯漢子,按照身高體型,已經自發地站成了幾個粗疏的方陣。他們是經過殘酷篩選后留下的精華,剔除了那些老弱病殘和純粹濫竽充數的家伙后,整個隊伍的精神面貌自然煥然一新。
他們的眼神雖然還有些麻木、空洞,只知道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匪氣。但此刻,那三百雙眼睛里,明顯有了一絲的期待。他們站得雖然不算筆直,但是胸膛卻挺得高高的,緊握著手中五花八門的兵器——有的是銹跡斑斑的樸刀,有的是磨得雪亮的短斧,還有的干脆就是一根包著鐵皮的硬木棍。可無論武器如何簡陋,握著它們的手好像已經多了一絲力量。
從他們成為山匪,落草為寇的那天起,何曾有過今日這般揚眉吐氣?
葉晨的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但心中卻明鏡似的,這僅僅是個開始。士氣可鼓不可泄,但光有士氣,不過是一群嗷嗷叫的綿羊,遇上真正的虎狼,一沖即散。軍隊的靈魂,是用鐵的紀律和血的實戰澆筑出來的。以前那種仗著人多勢眾,打家劫舍,欺負一下行商小戶的勾當,終究是小兒科,上不了臺面。他要的,是一支能征善戰,令行禁止的百戰之師。
念及此,葉晨眼中的熱切更甚,他清了清嗓子,內力到處,聲音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校場:“兄弟們!”
簡單的三個字,讓下方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高臺之上那個年輕的寨主身上。
“恭喜你們,從今天起,你們不再是普通寨眾,而是我白云寨的銳士營!是我葉晨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葉晨的聲音鏗鏘有力,“我葉晨,大道理說不來幾句,就是一個土匪頭子出身,但我懂一個道理,那就是不能讓跟著我賣命的兄弟餓肚子!”
他頓了頓,銳利的目光掃過一張張被風霜刻畫得粗糙的臉龐,繼續說道:“以前的日子,我知道,大家過得苦。吃了上頓沒下頓,搶來了東西,大頭被幾個頭目拿走,分到手里的沒幾個子兒。還得提心吊膽,不知道哪天官兵就摸上了山。但是!”
他話鋒一轉,聲音陡然拔高:“從今天起,這一切都將成為過去!我向你們保證,只要你們跟著我葉晨,有我一口肉吃,就絕不會讓你們喝湯!本寨主說話,向來是一口唾沫一個釘!你們的職責,從今往后只有三件:訓練!打仗!守衛山寨!至于開荒種地,修補寨墻那些雜活,以后都由普通寨眾去做,你們不必再參與!你們的糧餉,不僅不會缺,而且從這個月起,每人每天都保證你們吃飽!肉也是優先給你們供應上,吃的數量,比起那些普通寨眾,只多不少!”
“轟!”
此言一出,臺下的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我的娘,每天都能吃飽?我沒聽錯吧?”一個滿臉絡腮胡的漢子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還有肉”
嘈雜的議論聲匯成一股熱浪,幾乎要將高臺掀翻。對于這些在底層掙扎了半輩子的漢子來說,穩定的糧食和肉,就是天底下最實在的幸福。
葉晨沒有立刻制止他們,而是靜靜地看著他們宣泄著心中的狂喜。他知道,承諾必須有約束,才能真正深入人心。他緩緩拔出腰間的佩刀,刀身在秋日的陽光下閃爍著森冷的寒光。
“靜!”
一聲爆喝,葉晨將刀尖朝天,整個校場再次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被他身上散發出的凌厲氣勢所懾。
“我葉晨,在此對天起誓!”他高舉長刀,聲若洪鐘,“方才所言,句句屬實!若有違此誓,便叫我葉晨……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咔嚓!”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誓言,他手腕一翻,長刀猛地劈下,將旁邊一張厚實的木桌劈成兩半!木屑紛飛中,那股決絕之意,深深地烙印在了每個人的心里。
古人重誓,尤其是這種以性命和天譴為賭注的毒誓。
短暫的死寂之后,是更加山呼海嘯般的狂熱。
“寨主英明神武!我等誓死追隨寨主!”
“愿為寨主效死!愿為寨主效死!”
“多謝寨主!多謝寨主!”
三百名漢子,此刻再無半分懷疑,他們單膝跪地,用最質樸也最真誠的方式表達著他們的忠心。他們或許不懂什么大局,什么天下,但他們知道,誰能讓他們吃飽飯,誰能讓他們活得像個人,他們就愿意把命交給誰。
看著下方群情激動的眾人,葉晨心中也是一陣激蕩。他暗道,這些古代的漢子,心思當真淳樸,幾句實在話,一個重誓,便能換來他們最真摯的擁戴。這比后世那些虛偽的客套和復雜的利益交換,要來得痛快得多!
欣喜之下,葉晨把手往下一壓,示意眾人起身,再次大喝道:“都起來!就這點好處就把你們激動成了這樣?我告訴你們,真正的大頭,還在后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