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利取得天權石、天樞石,全船上下都感到振奮。兩幫人員經過多日相處、并肩作戰,雖然心中仍有芥蒂,但關系緩和了許多,不似開始那樣緊張了。指揮艙內,青面鬼對戴幫主說道:“戴幫主人脈深厚、足智多謀,看來我們找到七顆寶石是指日可待了!”
“兄弟不要過分樂觀,”戴幫主回道,“這兩顆寶石之所以我們拿的比較順利,是因為前期我已經基本探明他們的所在。但下步棋該如何走,我心里也沒有把握。”
“幫主還不知道其他幾顆寶石的下落?”青面鬼驚訝地問。
戴幫主坦誠相見:“是啊!說來慚愧,我并不知道其他四顆寶石要怎么去找。”
青面鬼:“那我們下步怎么辦呢?”
戴幫主:“我計劃先去拜訪我的一個舊友,看看他是否能給我們出一些建議。”
順風而行,幾日后來到漳潮交界洋面。此處有一大島,名曰南澳,是個海盜嘯聚之所。現在島上的首領名叫吳平。此人短小精悍,水性極好,傳言能從南澳島游到詔南縣,而且足智多謀,善于擺兵布陣,周旋于官軍之間絲毫不落下風。此人還手段兇狠、有仇必報。他少年時曾在一富戶人家為奴,因不堪驅使,出洋當了海盜。后來上岸劫掠,碰巧又劫掠到這一富戶家。因主人翁當年對他友善于他,所以他對主人翁禮遇有加。而主母當年對他十分苛刻,經常責罰于他,于是他令人扒光老婦的衣服,將兩個裝滿水的陶罐系到老婦**上,讓她到磨房里去推磨。看著老婦痛苦的窘態,他卻大笑不止。
船駛近南澳水寨,即有幾艘巡哨小船攔住。
“什么人來闖南澳水寨?”一小頭領問道。
戴幫主:“鄙人是黑崖幫幫主戴廣濟,與你家吳幫主是多年的老友,今日登門拜訪,煩請通報一下。”
小頭領:“我們水寨現在不是吳幫主當家了,由我們二當家的管事。”
戴幫主:“哦,那吳幫主呢?”
“他被官府抓了,馬上就要被殺頭了。”一個小嘍啰伸頭補充到。
吳幫主一向多謀善斷,怎么會被官府抓了呢?戴幫主心中思忖。
戴幫主:“那煩請通報一下,我們拜訪一下二當家的。”
小頭領:“那你們等著!”
一艘哨船搖槳進了水寨,不一會就出來了。
小頭領:“我們二當家的說,他不認識戴幫主,不見客,幾位請回吧。”
這如何是好?戴幫主躊躇了一會,只能命令船只轉向。
航行不多時,只見一只喇叭唬小船跟了上來。
小船靠近后,一頭戴箬笠,五十來歲的頭領站在船頭喊道:“戴幫主,請留步,小可有一言相告!”
戴幫主一行人從艙內出來,將這頭領接到船上。
“戴幫主,”這頭領開門見山地說,“你們如果想見吳幫主,就抓緊時間去詔安縣衙監獄去搭救他,去晚了就可能見不到了。”
“那貴幫何不前去搭救呢?”戴幫主問。
“唉!”這頭領嘆了口氣,將其中內情道來。前不久,官府糾集漳潮二府兵力,對南澳幫進行會剿。靠著吳幫主的有力指揮,官軍鎩羽而回。但吳幫主心懷忿恨,決定實施報復,于是帶領部眾攻打詔安縣城。沒想到計劃不夠周密,官府有所察覺,提前做了準備。最后,吳幫主的船隊反被官軍包圍了,吳幫主本人也被擒獲。幫中的二當家叫許朝光,也是個狠強人物,早就覬覦幫主之位。趁著這個機會,推說官府看管嚴密,對搭救吳幫主一事并不上心,而是盼著官府早日將吳幫主正法,自己好坐上第一把交椅。這頭領追隨吳幫主多年,看不慣二當家的行事,于是追了上來以實相告。
“兄臺冒險前來,道出事情原委,我們十分感激。但您回去后,不怕那二當家的責罰嗎?”烏大關切地問。
“我怕什么,”這頭領不在乎地說,“我就說和戴幫主是好友,前來敘敘舊,他們能說什么。再說了,現在幫中人心惶惶,好多人都想另投明主呢。海上水寨多的是,大不了我就換一家。”
送走這位頭領,眾人開始商議如何搭救吳幫主。
“吳幫主是官府認定的海上巨盜,一定看管嚴密,想要救出他,恐怕沒有那么容易。”烏大憂慮地說。
“是啊,好不容易撈到一條大魚,官府一定要用他做足文章。”戴幫主說,“但我年輕時,曾和吳幫主結下兄弟之情。此次他落難,萬沒有不伸出援手之理。而且,只有通過他才能知道我們下步的尋找方向。”
“那就去劫了大牢,官軍多是貪生怕死之輩,而且到處魚肉百姓,殺他幾個又怎樣。”青面鬼插話道。
“既然大家都覺得應該去救,那么如何救,我們要商討個對策來。”戴幫主說。
幾日后,詔安縣城街道。一個身著青色道袍,頭頂純陽巾的道士,舉著個算命的幌子,沿街而行,口中念念有詞,喧言能測八字、定吉兇。這時,對面走來五個紈绔弟子打扮的少年。一個面色黝黑的少年攔住道士:“老道兒,你算得準嗎?”
“心誠則靈。算的不準不收銀錢。”道士施了一禮,恭敬回道。
“哦,那你算算我大哥近日有什么大事。”這少年拉上另一個身著白色錦袍的少年,嬉皮笑臉地問道。
“我看這少年目齒清晰、面色紅亮,怕是婚事將近了。”道士說。
“嘿,還真說準了。”幾個少年驚奇地說。
“那你算算新娘子長得怎么樣?”另一個少年起哄道。
道士煞有介事地捋了捋胡須,掐指盤算了一會兒,嘆口氣說:
“不好講啊!”
“這有什么不好講,講好了爺爺有的是銀錢。”幾個少年說。
“不是銀錢的問題。從這位公子的面相看,當找個賢良淑德、秀外慧中的佳偶。但老夫怎么測出這將要過門的娘子是眼凸嘴大四肢短,鰓鼓膚綠一身包。”
“這不是瘌蛤蟆嗎?”一少年反應過來,哈哈大笑。
“打,給我打。”錦袍少年憤怒的喊道,“讓他胡說,張員外的千金是出了名的美女,怎么會是個癩蛤蟆。”
幾個少年不由分說,揪住道士就是拳打腳踢。這一鬧騰,街坊四鄰都圍觀過來,有喊手下留情的,也有喊打得好的。幾個少年被眾人一攛掇,更來了精神,也不管輕重,圍著道士又是一頓痛打。不一會功夫,道士就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了。幾人罵罵咧咧地住了手,立在一邊仍是怒氣未消。人群中一膽大的男子湊近那道士,用手貼近鼻息,大叫一聲“不好了,沒氣了”,眾人一片愕然。這時又有人喊“別讓兇手跑了,殺人償命”。于是,眾人就把幾個少年團團圍住了。
這塊街面本來就距離縣衙不遠,過了一會,就來了幾個衙差,問明了情況,就把幾個少年戴了枷鎖。對于死了的道士,幾個好心人主動提出愿意斂葬。衙差也懶得管那么多,押著五個嫌犯就回了縣衙。
縣衙監獄里,黑暗逼仄。小海、小天、黑虎、大頭、小元五人扛著枷鎖,被衙差推搡著里面走。他們正是街面上打死道士的那五個少年。而那道士是戴幫主假扮的。至于他為什么能在眾目睽睽下裝死,是因為他會龜息之法,閉氣一刻鐘沒有問題。憑借著牢內昏暗的燈光,幾人一邊拖延,一邊找尋吳幫主的位置。在靠里的一個監房內,一人犯人戴著重枷,席地而坐,閉目養神。看他身材不大、臉面赭紅、髭須花白,應該就是吳幫主了。五人被帶進最里面的一個監房,衙差鎖了牢門,丟了一句“等著明日縣太爺過堂吧”,就離開了。
入夜,幽幽的月色從小小的鐵窗照進來。小天坐在地上,無所事事地哼起了歌曲。
“一尺潮兒升起來,圓圓的月亮爬上來;二尺潮兒升起來,奴家啊獨坐妝鏡臺;三尺潮兒升起來,奴家啊月下空徘徊;四尺潮兒升起來,奴家啊想入哥哥懷。”
潮兒歌!席地而坐的紅臉漢子睜開了眼睛。這曲子本是海上強盜們喜歡哼唱的一首艷曲,后來漸漸變成一首能傳遞信號的暗語。可以通過曲調、曲詞的不同來傳遞五花八門的信息。
“一尺潮兒升起來,圓圓的月亮爬上來。二尺潮兒升起來,小船搖槳水波開。三尺潮兒升起來,哥哥出海賺錢財。四尺潮兒升起來,哥哥啊想入妹妹懷。”沙啞的嗓音也哼起小曲來。
對上了,那人就是吳幫主!小海、小天等人興奮地相互看看了。
“一尺潮兒升起來,圓圓的月亮爬上來。二尺潮兒升起來,櫻桃小嘴胭脂腮。三尺潮兒升起來,膚如凝脂如雪白。四尺潮兒升起來,奴家的心事誰來猜。”
一首曲子從另一個方向傳了出來。緊接著,很多聲音也跟著唱起來。看來,這監獄里關著許多海盜。
“唱什么唱!”看牢的衙差吼起來,“你們這些王八羔子,還想女人呢,過不了幾天都得見閻王,黃泉路上找個女鬼吧。”
監外值房內,一個把總正和幾個下屬悠悠地喝住小酒。把總言道:“這次能將來犯的海盜圍殲,還抓了賊首,真是大功一件。從督撫到州縣都很重視,捷報早已八百里快遞到朝廷。海道衙門專門安排我等來加強守備,兄弟們要打起精神,不能出了岔子。等朝廷旨意一下,將賊人正法,我們都能得到封賞。”
“把總請放心,有兄弟們在這里,諒他們也不敢怎么樣。”幾個下屬附和道。
這時,一個衙差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稟告大人,衙門后堂那邊著火了!”
果然有情況!把總倏地站了起來,帶著眾人走出值房。望著不遠處的衙門后堂,火勢越來越大。
“傳令各隊,嚴加看守監牢。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擅離職守。”把總命令。
“那后堂那邊呢?” 衙差壯著膽問。
“那邊著火關我鳥事,給你們縣太爺報告去。我的職責是看守要犯!”
衙差不敢再說話,一溜煙跑了。
過了半個時辰,后堂那邊的火漸漸地熄滅了。
可能只是意外。把總懸著的心放了下來,準備回去接著喝酒。突然,一陣鑼響,幾十個漢子躍過高墻,手舉火把、刀槍,向監牢沖來。為首的正是戴幫主、烏大、青面鬼等人。還是來了,把總抽出腰刀,大聲喊道:“迎敵,看緊牢門!”
雙方拼殺起來。戴幫主等人的目標就是牢門。但幾次沖擊都被官兵擋了回來。雖然黑崖幫、鬼頭幫的眾兄弟都是刀劍好手,但官軍人數上有優勢。照這樣消耗下去,是不可能攻進去的。
這時,監獄內突然沖出一隊人馬。眾海盜在吳平的帶領下,肆無忌憚吼叫著,從官軍的后面殺了過來。他們怎么破監而出了?官軍們一臉驚詫。原來趁外面亂時,黑虎從嘴中吐出一顆膠丸,咬破膠丸,里面是一條一尺來長的鋼絲,鋼絲上有細密的鋸齒。借助這條繩鋸,五人合力鋸斷枷鎖,打破牢門,結果了值守的衙差,然后砸開其他牢門,將關押的海盜盡數放了出來。
沖出監牢的海盜們不顧一切地沖向官軍,奪下武器,肆意砍殺。官軍經這出其不意的一擊,頓時失去了氣勢。兩幫人很快匯作一處。顧不得說話,在吳平的帶領下,沖出衙門,向城外跑去。
官軍在把總的帶領下,緊追不放。他的軍隊仍有人數的優勢,只要追上賊人,殺了吳平,他仍可將功補過。但吳平對城外的地形十分熟悉,眾人在他的帶領下,兜兜轉轉,很快和官軍拉開了距離。終于來到岸邊,戴幫主的船早已等候在那里。眾人紛紛跳進水里,游到船上。這時,官兵的人馬也已經趕到了岸邊。但沒有船只,官軍也只能空放了幾聲火銃,眼巴巴地望著船只隱沒在黑暗里。
休息一陣后,大家緩過神來。
“戴大哥,感謝救命之恩!”吳幫主帶著沖出監牢的眾人,向戴幫主納頭便拜。
“兄弟不必如此!”戴幫主忙上去攙住,“你我是過命的兄弟!弟弟有難,哥哥自當全力營救。”
一番敘話后,眾人退去休息,只留戴幫主、吳幫主等人在指揮艙內。
“大哥在北邊待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會來到這里呢?”吳平問。
“一言難盡啊!”戴幫主將事情原委大略講了一遍,“此番前來,就是想向兄弟詢問,是否知道其他幾顆寶石的小落。”
“哦,原來如此啊!”吳幫主說,“我看你是揣著明白裝糊涂。要想打聽七星寶石的下落,自然是去極樂島找那吳仙姑了。”
聽到“吳仙姑”的名字,戴幫主臉上隱約露出羞愧之色,沉吟道:“陳年舊事,不必提了。我和她已多年不曾見面了,她也不會見我的。吳幫主結交廣泛,難道真的不知道這方面的消息?”
“哎,我雖然在海上闖蕩多年,但對所謂的‘七星寶石’并不感興趣。什么鄭和寶藏,大海處處是寶藏,想要什么在海道上搶來就是。大哥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如果知道,絕對不會有所隱瞞。”吳幫主坦誠地說。
戴幫主怔在那里,一時難以決斷。
“大哥,這么多年了,早年的恩怨就不必介懷了。就是不找寶石,你也應該去極樂島看看我家妹子。這么多年,她可一直牽掛著你哩!”
“看來只能去極樂島了!”戴幫主低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