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歲穗委托楚千行對齊會斷子絕孫的當天,去找裴伯借了一罐活蝎子。
據說,蝎子酒能強筋健骨、固本培元。
將軍府的男人們,在戰場難免傷痕累累。管家裴元茂養了不少蝎子,每年泡十幾壇子藥酒送到邊關。
聽聞謝歲穗蝎子急用,裴伯立即給了她一小罐子。
謝歲穗小心翼翼捧回青梧院,天黑時,讓海棠給她換一身下人常穿的短打衣衫。
抱著蝎子罐,偷偷出府。
在街角,她往臉上涂了泥巴,從相府狗洞爬進了相府。
躲躲藏藏去了肖姍姍的院子。
這個時間正是用晚膳的時候,相府的人都在前院餐廳用膳,他們絕沒想到謝歲穗會光顧相府。
謝歲穗在肖姍姍的院子門口偷偷張望,看見一口不起眼的“腌菜缸”安靜地立在廊子下。
“收!”
門口到腌菜缸不足十五丈,腌菜缸轉瞬進入空間。
在空間迅速打開塞子查看,果然,腌菜缸里根本沒有腌菜,而是一摞賬本和書信。
她把賬本拿出來,把那十幾只蝎子放進腌菜缸,又將腌菜缸轉回原處。
原路返回將軍府。
裴元茂差點認不出來她,瞧這一身一頭的泥土,活脫脫小乞丐嘛!
“小姐,你這是?”
“噓,別叫我娘聽見。”
她偷偷溜回青梧院,海棠看她雙手傷口又裂開了,心疼地說:“小姐,你干嘛去了?”
謝歲穗咧嘴笑,沒回答。
若非前世里南逃時,聽到齊玉柔給齊子瑞炫耀“反其道而行之”,她死也不會想到腌菜缸里都是齊會的秘密賬冊。
一般人都會把最重要的機密藏在書房,誰會放在腌菜缸里呢?
有這些賬冊,就算齊會發現庫房被盜,他都不敢聲張。
萬一,“江洋大盜”被激怒,把賬冊都暴露出去怎么辦,對吧?
*
三月十五日,長公主府舉行賞寶會。
駱笙早早地給謝歲穗做了新衣,讓她一起去赴宴。
前世里,在這個賞寶會上,謝歲穗莫名其妙“偷”了鏤空金托金蓋玉碗,還“偷”了長公主的鳳釵,長公主大怒,對她杖責三十,轟出長公主府。
這一世,她要讓齊玉柔也嘗嘗被杖責、遭千夫所指的滋味。
出門前,駱笙叮囑道:“長公主是陛下的親妹妹,你們要小心行事,別亂說話。”
謝歲穗乖順的嗯嗯嗯。
朱顏身著淡粉色羅裙,裙擺繡著精致的牡丹花紋,腰間系著一條同色絲帶,上面掛著一塊溫潤的玉佩,襯得她身姿婀娜。
玉蓮幫她把簪子正了正,說道:“大小姐真美。”
朱顏眉眼里帶了淡淡的愁緒。
將軍府都是粗人,她都十四歲了,也沒人操心她的婚事。
謝歲穗換上大嫂給她準備好的春衫,鵝黃色的衣衫,袖口和裙擺處繡著靈動的蝴蝶。梳著垂鬟分肖髻,戴著一支鑲嵌寶石的金簪,俏皮可愛。
她很喜歡這樣的打扮。
前世里,相府規矩大,她的衣著打扮,被貶得一無是處,說她已經定了親,便要端莊穩重。
一直到逃出相府,她的服飾一向寡淡又老氣橫秋。
……
馬車緩緩前行,車輪在石板路上有節奏地響著。謝歲穗撩起車簾,貪婪地看著外面繁華熱鬧的街市。
如果邊境失了父親的守護,這樣的繁華還能有幾天呢?
進公主府,在二門外,所有人下馬車,可巧了,正遇上相府女眷的馬車。
齊玉柔身著一襲粉色的齊胸襦裙,上襦繡著朵朵嬌艷的桃花,下裙是輕盈的薄紗,腰間系著一條淡粉色的絲帶。
端的一副名門閨秀的模樣。
謝歲穗挺佩服齊玉柔,偷奸被人發現,又被顧硯辭當眾退婚,名聲一落千丈,卻像個沒事人一樣。
朱顏上前打招呼:“齊大小姐。”
齊玉柔也微笑著見禮,向謝歲穗走來。
“歲穗妹妹也來賞寶了?”
“你想做什么?”駱笙不動聲色地擋在謝歲穗的身前。
齊玉柔笑道:“謝夫人,我有些話想與妹妹說。”
郁清秋道:“妹妹差點死在相府,看來她與相府八字不合。齊大小姐,大家還是少來往吧。”
謝歲穗眨巴著大眼睛,說道:“齊大小姐,你是蓮藕投胎,心眼全讓你長了,我可不敢與你打交道,誰知道你今兒哪個心眼冒煙?”
“嫡姐一片好心,你竟然這樣污蔑嫡姐?”齊玉瑤怒道。
“哦,齊二小姐,我差點忘了你!說起來,我這一身傷,你也有功勞!”
謝歲穗毫不客氣地挑撥道,“那日,你故意把我帶到齊大小姐的閨房,又特意去前院喊人,恨不得全京城的貴人都看到齊大小姐出丑。嘖嘖嘖,齊大小姐可真養了條好狗!”
“你胡說什么?”齊玉瑤氣急敗壞,對齊玉柔說,“嫡姐,你別聽她挑撥離間!”
“物以類聚,人狗殊途!”謝歲穗擺擺手說道,“齊玉柔,看好你身邊的這條狗,別在黃泉路上認錯兇手。”
齊玉瑤臉色大變,卻不敢與駱笙和郁清秋對上,只得一遍遍地給齊玉柔說謝歲穗造謠。
謝歲穗斷親那天,齊玉柔就發現聯系不上空間了,心中十分恐慌,今日她是想向謝歲穗探探口風的。
結果被擠兌一番。
心里煩躁,齊玉柔斜了齊玉瑤一眼,說道:“這些年我對你實在是太好了!”
齊玉瑤一個趔趄,如喪考妣。
進了公主府,謝歲穗隨郁清秋,給長公主打了招呼,便找京中其他武將家的小姐一起玩。
京中貴女,各有一個“圈子”。文官的子女一個圈兒,武將的子女一個圈兒,互相瞧不上。
朱顏自幼讀書,更喜歡琴棋書畫,與文官家的子女玩得很好。
謝歲穗也不想和她一起玩,太裝了,累!
賞寶會沒開始,齊玉瑤帶著丫鬟,滿臉笑瞇瞇地找謝歲穗玩。
“三妹妹……”
“別,我姓謝你姓齊,咱倆不熟。再說,我們剛吵過架,你會好心找我玩?”
謝歲穗隔著一丈遠就往外趕她。
“三妹妹,你怎么這樣?”齊玉瑤眼圈兒一紅,“嫡母去世,可那時候我還小,也不知道你被丟棄。”
“齊玉瑤,我再說一遍,我沒姐妹,你別來攀親!你腦子不好使,我勸你把腦漿子搖勻了再跟我說話。”
“噗~”旁邊有人笑出來。
齊玉瑤咬了咬牙,厚著臉皮在她旁邊石凳上坐下,把手腕上一只鐲子摘下來,套在謝歲穗的手腕上:“妹妹,我如有做得不對的地方,請妹妹給個面子,原諒了我吧。”
她的丫鬟如月也湊上來,在謝歲穗身邊擠著,討好地說:“歲穗小姐,我家小姐是庶出,過得也不容易……”
謝歲穗看著鐲子,水頭也還不錯,齊玉瑤看來是下血本了。
“好端端你送我鐲子作甚?我怎么覺得你沒安好心呢?”謝歲穗說道,“這個鐲子怎么著也值一百兩銀子吧?你下這樣的血本,想謀多大的利益?”
齊玉瑤指甲掐掐手心,尬笑道:“妹妹說笑了。”
“就算你給我個鐲子,我們倆也成不了好友。你大概率是肉包子投我,白送了!”
“這……”齊玉瑤是真想哭了。
“你走吧,不然因為一個鐲子,我還得陪著笑臉和你聊一百兩銀子的天,臉上皮笑肉不笑,怪難看的。”
“那,妹妹再會。”
齊玉瑤被如月扶著離開,全身都在發抖。
氣的!
謝歲穗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后腰,腰上別著一支鳳釵!
她呵呵地笑了。
不用說了,是齊玉瑤的丫鬟別她腰上的,鳳釵還是先駙馬送給長公主的定情信物。
上一世,齊玉柔利用空間讓這枚鳳釵從她袖子里掉落眾人面前,這一世派齊玉瑤來栽贓,成本越來越高了。
這一世估計是靠著暗衛什么的偷來的吧?
謝歲穗把鳳釵轉入空間,手鐲也轉進空間。上一世她倒霉的時候,沒有誰替她說過一句公道話。
現在,除了養母一家人,她誰也不信。
這邊說鬧的時候,長公主那邊的賞寶會已經宣布開始。
謝歲穗正要同大伙一起前去賞寶,卻眼尖地看見齊玉柔悄悄地離開人群。
在大殿拐角處,站著一個人,正是余塘的小廝。
不是吧,春天是動物發情期,但是,這是在長公主府欸,余塘也敢?
余塘手臂還吊著,被三哥的馬踩斷了未痊愈,他一只手怎么解褲子呢?
不過,她想看熱鬧……
悄悄尾隨。
在假山后,便看見余塘在遠處閃了一下,齊玉柔左顧右盼,快步追過去。
謝歲穗不由自主地就像個打劫的賊,鬼鬼祟祟地尾隨。
“這個時候你喊我做什么?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
“玉柔,快,跟我來。”
話本里說過一句話,動物為了求偶,很多行為是很迷的。
那兩人離開前院,進了一個偏僻的院子,墻上爬滿藤蔓,看著很荒廢。
余塘進去,把門從里面打開。
齊玉柔立即跟著他進去。
謝歲穗趴門縫上偷聽,才知道余塘把齊玉柔叫來做什么。
那院子,竟然是長公主的秘密糧倉。
余塘想讓齊玉柔幫助他零文購糧!
不久,余塘出來,留下齊玉柔進行“空間操作”。
可齊玉柔哪里還能收糧?
她死也沒想到過,她原以為在井沿磕掉的一點皮肉,竟是被人挖掉的金手指。
謝歲穗心中樂得像只四腳朝天的小老鼠,空間在我這里呢!
齊玉柔也只待了片刻,就走了。
那門虛著,謝歲穗咽了口唾沫。
這么大一塊肉放著,還有人頂缸,不偷,就覺得挺對不起余塘的。
前世里,北炎軍鐵蹄南下,皇室帶頭逃跑,千萬百姓死無葬身之地......再多糧食到底沒有把皇家的脊梁撐起來,都便宜了北炎軍!!
她只猶豫了兩息,溜進去,一邊走,一邊把自己的腳印用樹枝掃掉。
撿漏成功~
毛估估,至少十萬石。
就當,前世里長公主打自己三十杖的補償吧。
她迅速溜達回前院,抖抖jiojio,不留下一片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