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笙領頭,謝星暉、謝星云、謝星朗三兄弟以及郁清秋、鹿相宜、謝歲穗,還有朱顏等,全部去了寧國公府。
前院跪了黑壓壓一大片,高仿高太尉在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寧國公謝楚生,攜子謝川妄、孫女謝流煙,里通外國,倒賣糧食、生鐵,以資敵國。并妄圖栽贓陷害忠良,欺君罔上,實乃十惡不赦。
朕痛之入骨,憤不能平,然大將軍謝飛,忠肝義膽,精忠報國,年十一即上陣殺敵,威震四方。朕不忍刑殺其族人,特賜謝氏宗族免死。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謝氏一族,連坐流之遠方,府內家產,悉數充入國庫,著令即日起程。欽此!”
“謝楚生,接旨吧!”
謝楚生和謝川妄頭發(fā)散亂,滿身血污,昏迷不醒,哪里還能接旨?
三房謝川言接了圣旨。
圣旨一下,府中先是安靜了一瞬,接著哭聲一片。
高太尉看著前寧國公府眾人,嗤笑,現(xiàn)在知道哭了?早干嗎去了?
手一揮,冷酷地說:“抄家!”
如狼似虎的禁軍立即撲向庫房。
謝流煙身著穿花牡丹縷金雪緞襖,襟口繡滿繁密的花紋,下著粉霞色錦緞裙,發(fā)間鳳凰釵頭銜的珍珠,光華圓潤。
此時,她握緊纖纖玉手,愣愣地跪著一直沒有起來,原本明艷的臉上一片蒼白。
怎么忽然下旨抄家?雨辰(齊玉柔)不是在幫忙周旋嗎?
怎么圣旨上說祖父、父親、她通敵?不應該是謝飛、是將軍府嗎?
謝飛依舊是忠臣良將,將軍府滿門忠烈,流放是受了寧國公府的牽連?
怎么回事啊?
誰也沒想到第一個站起來大吵的人,是三房的長女謝流螢。
她是寧國公府行二的嫡小姐,平時驕橫跋扈,哪里受過這種氣?
聽說要去流放,還是因為祖父、大伯、堂姐通敵連坐,一下子跳起來:“本小姐又沒犯錯,憑什么讓我去流放?”
“放肆!”高太尉喝道,“不去流放?行啊,通敵賣國的罪人,倒是有幾個選項。
一是砍頭,去往極樂世界;二是流放,前往煙瘴之地;三是送進教坊司,充當官妓;四是充入掖庭,為奴為婢。
請問謝二小姐,你想選哪個?”
謝流螢如花的面容,兩顆委屈的淚珠滑落:“我是國公府的嫡小姐,是要嫁高門的啊,我怎么能去流放?”
老沈氏恐懼地拉住謝流煙的手:“煙兒,你快聯(lián)絡齊大小姐救我們。”
殿前司有個制使在高太尉耳邊輕輕耳語幾句,高太尉點點頭。
“傳,陛下口諭:寧國公府罪大惡極,全府上下,無論男女,黥面。
將軍府早就分府,按照律令,將門子女,無需黥面。”
其實,這是四皇子的意思。
按照重封國律法,確實有相應條款,即罪大惡極之人、流放之人,施以黥面之刑。而有些人可以免予黥面,其中就包含“將門子女可免于黥面”。
謝歲穗和謝星朗極快地對視一眼,心里都明白,這是那張輿圖中的馬場發(fā)揮了作用。
如今,三個成年皇子,太子薨逝,那兩個年長的皇子晉王和燕王,早就去了封地,五皇子雖然看著很受寵,與四皇子,一個十三歲,一個十四歲,可是溫室里養(yǎng)大的,與在陰謀里摸爬滾打的,差異大了去了。
原先追隨太子的人,幾乎在極短時間里都選擇站位四皇子,一是四皇子人設太好,謙遜沉穩(wěn)耐性好,二是他身后沒背景,這樣的人只能全心全意靠臣子!
黥面小事,根本無需請旨,四皇子說刺配誰就刺配誰。
再說,《重封刑法志》里也有“將門子女無需黥面”的條文。
“不~”小沈氏一聲尖厲的大叫,“不能對我們刺配,那叫我們以后怎么做人?”
要知道一旦黥面,污點將會跟隨一輩子,往后三代都無法參加科舉,除非做出重大貢獻,否則無法擺脫罪名身份。
殿前司制使冷笑道:“呵,這會兒想著怎么做人了?你們還配做人?”
小沈氏拉扯住謝流煙:“流煙啊,你別發(fā)呆了!快些叫人去聯(lián)系齊大小姐啊,快啊,我們不能黥面,不然一輩子可沒法見人了。”
謝流煙手腳冰冷,看看威嚴的高太尉,一咬牙,正色道:“高大人,民女與相府二公子有婚約,可免予流放。”
“陛下不曾提到。”殿前司只聽皇上差遣,皇上說謝氏一族全部流放,那就一個也不能少。
尤其是寧國公府的人,哪怕是襁褓里的孩子也必須核對清楚。
“大人,您可以差人把丞相夫人叫來,一問便知。”老沈氏言之鑿鑿,“我們雙方已經定下來了。”
“那就叫丞相夫人親自來告訴本官。”高太尉威勢逼人,挖苦道,“抄家流放,這種大事,相府不知道?這圣旨可是在朝堂擬定的,丞相大人也在場。”
謝流煙懇求道:“大人,容小女子去相府一趟,丞相大人一定會救我們。”
高太尉諷刺地笑了笑:“還不死心哪?本官告訴你,如今這案子,是陛下親自定的,你說齊相會為了一個未過門的兒媳婦與陛下作對嗎?”
“民,民女不相信……”
“不信?”
“嗯。”
她一個嗯字出來,高太尉忽然出腳,一腳踹在她心口,謝流煙慘叫一聲,習慣性說道:“你執(zhí)法犯法,該當何罪?”
高太尉氣笑了,掏掏耳朵,問別人:“本官沒聽錯吧?謝大小姐要治本官的罪?”
“你……”老夫人想訓斥高太尉大膽,可是殿前司啊,誰敢惹?她立即把謝流煙護在身后,說道,“大小姐涉世未深,口無遮攔,請大人恕罪。”
“大小姐?這里哪來的大小姐?你們,都是罪人!”高太尉惱火極了。
強忍住沒有立即發(fā)飆,輕輕示意身邊的殿前司制使。
那制使走到謝星暉跟前,輕聲說:“少將軍,四皇子特地為將軍府求了一個恩典:給將軍府一炷香的時間,可換洗一身衣衫。”
謝星暉急忙行禮謝恩。
制使帶隊,帶著謝星暉一行人回將軍府。
將軍府都是聰明人,沒人問為什么,全部跟著那制使離開。
小沈氏尖聲叫道:“憑什么他們可以離開?”
“自然是陛下同意的!你有異議?”高太尉冷笑道,“寧國公府的人還真是狂妄,本太尉一舉一動竟然還要向你們解釋?”
一名制使二話不說,手里皮鞭劈頭蓋臉朝著小沈氏尤其是謝流煙抽下來。
春衫很薄,十幾鞭子下去,謝流煙露在外面的肌膚,鞭子所到之處,全部紅腫流血。
疼得她大哭起來。
高太尉嫌煩,繼續(xù)揮舞鞭子。
謝流煙不敢再哭喊,前世里三十年的和平日子,這一世又生在勛貴之家,十幾年在重封耀武揚威,謝流煙忘記了這是封建王朝。
這是一個皇權高過律法,人情處處鉆律法空子的朝代。
高太尉和殿前司的制使看他們老實了,也不再計較。
今兒他們是來發(fā)財的。
國庫、四皇子府都急需財物充實。
他們急著搜寶,黥面都不那么著急。
可是,禁軍在府里搜查一圈兒,懵了。
庫房里空無一物,別說金銀珠寶古董字畫,連個布條兒都沒有!
“大人,庫房空了。”
“什么?”
“一個銅板都沒有。”禁軍稟報道,“制使說謝流煙前日先去相府,后去了鏢局,定然是做好流放準備,東西都倒騰走了。”
“賬本呢?”高太尉心里一凜,用嗜血的眼睛剜了一眼老沈氏,老沈氏嚇得一抖。
那制使把翻出來的賬本給高太尉看。
高太尉看了,氣得牙齒咯咯響。
“你們最好說清楚,這么多金銀財寶、昂貴藥材、糧食、布匹等,都哪里去了?”
老沈氏氣急敗壞地說:“老身哪里知道?是不是你們查抄時,隱匿起來,故意說沒了?”
高太尉慢慢走到她身邊,老沈氏還沒反應過來,習慣性地訓斥道:“你想做什么?”
“給本太尉狠狠地打!
禁軍“啪啪”大耳光向老沈氏打過來:“你敢污蔑太尉大人?”
“你敢打老身?我可是國公夫人!”
“國公夫人?不是了!不僅不是,你還是個流犯,通敵賣國的流犯。”
抄家抄了個寂寞,高太尉快氣暈了,臉色由黑轉綠。
“既然國公府的人至今都認不清自己是流犯的身份,馬上,叫人對國公府的犯人刺配。就從——”
他指了指謝流煙,“就從她開始!”
“不要~”
小沈氏和謝流煙都尖叫起來。
刺配,即黥刑。
刺配的針、墨是特制的,終生都洗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