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會在江無恙判詞出來前,對江無恙道:“本相和歲穗再商議一下,可否?”
江無恙看向謝歲穗:“謝小姐,你怎么看?”
謝歲穗道:“可談!我要養母同我一道談。”
江無恙同意,齊會也同意。
齊會、謝歲穗、駱笙,三人走到隔壁,齊會看著這個出生即被丟的棺材子,如今像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后悔至極。
當初,不應丟了,就該一刀砍碎永絕后患。
謝歲穗看他目光不善,說道:“丞相大人在琢磨用哪種辦法殺我?蠢!今日之后,但凡我有事,相爺都是第一嫌疑人。”
“你還犯不著本相費心思,就算本相殺了你,忤逆不孝之女,死了本相也無須擔責。”
齊會冷哼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也不希望相府毀于一旦吧?”
“你有什么想法?”
“說吧,多少銀子,能放過你長姐?”
當一碗水端不平的時候,只有犧牲那個最善良的,才能風平浪靜,一旦那個最善良的不愿意再犧牲了,就會被扣上一個破壞和睦的帽子,勢必要抹殺才能終結。
謝歲穗不想做最善良的那個,也不想被抹殺!
“你讓我去庫里挑選一些寶貝,我看上的拿一件,我們就私了,如何?”
“可。”
駱笙說:“歲穗,齊玉柔都要殺你了,你怎么能放過她?”
“娘,丞相大人本事大得很,齊玉柔前腳入獄,只怕他后腳就在陛下跟前求個放人的恩典!不如要一件值錢的東西貼補一下家里,實惠!”
看她眨巴眼,駱笙似懂非懂。
齊會在前面只是冷笑,你倒是看得透徹,可惜與本相貳心!
帶著謝歲穗去了庫房,打開庫房門,說道:“如果你識相,以后府里的東西,你們兄弟姐妹均分,本相會給你備一份豐厚的嫁妝。”
“真的?”謝歲穗順桿兒爬,“那現在就把我那一份給我吧。我不喜歡畫大餅。”
“等你嫁人,讓你母親給你。”
哦,嫁妝在后娘的手里握著!
齊會是故意帶謝歲穗來中饋大庫房的,就是叫她看看相府的底蘊,從而為了富貴榮華,馴服!
就她的小身板,能拿多少寶物?齊會懶得與她一起進庫房,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等著她。
謝歲穗前生今世,第一次進入相府的中饋庫房。
公中庫房,地上地下一共三層。
一架子一架子的金銀錠子,她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百萬兩應該有吧?
一箱箱的珠寶玉石,云錦、蜀錦、霓裳、無影紗,堆積如山。
還有各種珍貴藥材……
這大概就叫富可敵國吧?
想將軍府的庫房,嗨,還是不要比了。
時間不長,她拿了一疊千兩銀票出來,又抱了滿滿一匣子名貴藥材。
藥材可是好東西,好藥材能換命!
“挑好了?”
“相府也不過如此,還以為有多少寶貝!”
“哼!見識不多,胃口倒是大!”
“你看好了,我拿了一萬兩,還有這些藥材。”銀票一張張數給齊會,匣子也叫他看。
匣子里有人參,還有靈芝。
“你既然拿了銀票,那本相和你說清楚,今日必須放過你姐姐,你如死咬不放,我有的是辦法治死你。”
“呵!”
謝歲穗也翹起一邊嘴角,我只想讓你生不如死,悔恨終生。
相府的公中大庫房,除了門口架子上的物品,其余,都已經到了她的空間。
她既然有了這個空間,怎么可能老老實實只拿一件!
不過,她也想好了怎么叫齊會打落牙齒和血吞。
抱著匣子,在齊會身后慢吞吞地往前院走著。看見花園子的茅廁,她忽然心思一動——物體能隨意志轉移,那么屎呢?
如果她把一坨屎轉到齊會的頭上,如何?
但是這個念頭她否定了,她不能暴露自己奪了空間。而且,太惡心了~
到了前院,齊會對江無恙說道:“本相已經與歲穗說清楚了,姐妹齟齬,到底是家務事,她撤回訴求。辛苦江大人了。”
江無恙看看謝歲穗,問道:“你真的放棄追究齊大小姐?”
“我也不想放棄,可是相爺給的太多了!”她揚了揚一沓銀票,又說了一句,“江大人,我想提另一項訴求——我要與丞相大人徹底斷親!”
其實她更想把相府全部的人頭斷了,只是眼下,齊會還是龐然大物。
相府的人都傻眼了。
徹底斷親?
“謝歲穗,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齊子珩低喝。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打相府的臉嗎?母親死了,為何還要留下這樣一個瘟神?
謝歲穗不耐煩地看著他:“好大一根出頭椽子!我如留下來,這銀子,只怕我有命拿沒命花吧?”
“你,混賬!”齊會大罵,“銀子給你了,你還要惹是生非?”
“別演戲了,看各位的眼神,都想殺我吧?”謝歲穗說,“你們追捧齊玉柔是福星,忌憚我是棺材子。既如此,斷親吧,與其相看兩厭,不如后會無期!”
齊玉柔嚴肅地說道:“歲穗,你是爹的親生女兒,怎么能忤逆爹?這親,不能斷!”
“哦喲,齊玉柔,誰挽留我都還有回旋余地,唯獨你留,我必逃離!”
肖姍姍臉色難看,說道:“三小姐,你年紀小,說錯話我們不計較。相爺好不容易把你找回來,你這么走了,顯得相府容不下你一樣!”
“說得好像你們容得下我一樣!”
“你別不知道好歹!你當誰都能做相府小姐?”齊子瑜嫌惡地說。
“齊子瑜,我對做相府小姐毫無興趣,尤其做你的妹妹!”
“既如此,你不想做相府的人,憑啥拿相府的銀子?”
“你不提銀子,我倒還沒想起來——封口費、撤銷案件的補償費,都是你們自愿給的。我流落在外十二年,你們應該補償我這個相府嫡女多少?”
她開始摳手指頭算銀子。
“……”
齊子瑜氣結,合著,你就是個死要錢的對吧?
江無恙默默地看著,小丫頭不足十三歲,機靈聰慧,看似無辜,卻處處打在對方七寸。
謝歲穗說:“江大人,我不追究齊玉柔的殺人之責,但相府為龍潭虎穴,我斷不敢再留在相府,求江大人判我與齊家斷親。”
江無恙:“可!”
他武功出神入化,齊玉柔說給肖姍姍的話,別人聽不到,他不僅聽到了,還看到了她的口型。
她們竟然想把謝歲穗送給權貴做玩物!
齊會皺眉道:“江大人,你怎么能如此判?”
“那就要問問你的長女和你夫人都打算做些什么了!”江無恙毫不客氣地說。
齊會憋屈。
看看鐵面無私的江無恙,又看看油鹽不進的謝歲穗,把家里攪得天翻地覆……
罷罷罷,斷干凈吧。
“斷親書一簽,你永遠也別想再進相府,無論以后發生什么事,可別后悔!”
“我絕不后悔!也希望丞相大人您全家,別、后、悔!”謝歲穗笑瞇瞇,“兩條路,任你選:一,齊玉柔坐牢;二,咱們斷親。”
齊會氣得頭上青筋直突突。
齊子珩道:“歲穗,家里有福星妹妹,有你沒你,并不重要。爹娘不過念著親情處處忍讓,你以為相府非你不可?”
“爹娘?娘死的時候,你八歲了吧?不知道親娘是怎么死的?齊子珩,你腦子里裝滿屎吧?”謝歲穗不耐煩地說,“你是怎么觍著臉喊仇人母親的?”
齊子珩臉漲得通紅:“你……”
“你什么你?指鹿為馬遺笑柄,認賊為母枉為人!我要是你,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你沒教養!”
“你沒骨頭!”
“夠了!”齊會怒道,“斷,立即斷!”
“對,必須斷,誰不斷,王八蛋!”謝歲穗跳著小腳,比他喊得還起勁。
齊玉柔急道:“爹,您別沖動,不能與妹妹斷親,不然,大娘在地下該多傷心?”
江無恙淡淡地說道:“相府大事小事,都是齊大小姐做主嗎?”
周圍傳來嗤嗤的低語。
齊會說道:“都不要說了,立即寫文書,本相還不至于低三下四求人做閨女。”
謝歲穗適時地豎個大拇指,齊會只想她出門跌死。
斷親文書寫好,雙方各執一份,官府留了底。
拿到斷親書,駱笙拍拍自己的臂膀,蹲下來,對謝歲穗說:“閨女,娘背你回家!”
滿堂賓客,看著謝夫人腳步穩健,背著謝歲穗一步步在金光里遠去,竟有人覺得眼眶有些濕潤。
京城春日陽光,灑落在丞相府那雕梁畫棟的琉璃瓦上,熠熠生輝,仿佛每一片都在訴說著這座府邸的富貴與威嚴。
亭臺樓閣錯落有致,長廊連接著各個庭院,朱紅色的柱子在晨光中顯得格外莊重。
誰又知,這花團錦簇下的罪與惡?
駱笙說道:“閨女,你略忍忍,娘馬上去請太醫。”
“娘……”謝歲穗趴在駱笙的背上,雙目發紅,“我,我是棺材子,我不祥……”
“放她娘的屁!棺材子,見官見財,福大命大,咋不吉祥?我真是后悔,怎么就信了齊會,覺得去他家里是對你好。”駱笙懊悔道,“咱們回將軍府!”
“娘,謝謝你……”
“都是一家人還瞎客氣啥?對了,剛才江大人要還原案件經過,你為什么要答應?你不怕齊玉柔趁機殺了你?”
“江大人在場,她不敢,也殺不了我。”
還原案件經過,是江無恙一貫的審案方式,謝歲穗同意還原過程,并不是想勒死齊玉柔。
她想讓江無恙看見齊玉柔能憑空收、放物品。
這個細節,江無恙一定會注意到,一定會懷疑齊玉柔。
齊玉柔這個人反偵察能力很強,只有在生命危險時才會放下警惕。
這恰恰給了謝歲穗機會。
從今日起,京城以往,尤其是以后,無論失竊什么東西,六扇門第一懷疑對象就是齊玉柔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