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風裹著槐花香飄進教室時，江嵐的目光第三次落在了斜前方的蘇清月身上。

她正低著頭記筆記，筆尖在紙上劃過的速度明顯慢了些，握著筆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著。

下一秒，她突然側過身，用課本擋著嘴，肩膀輕輕顫動起來，一聲壓抑的咳嗽從喉嚨里溢出，像根細針，輕輕扎在江嵐心上。

這已經是蘇清月感冒的第三天了。

前天早讀時她就臉色發白，課間趴在桌上休息，江嵐問她要不要去醫務室，她只搖了搖頭說。

“沒事，喝了藥就好”?？山裉焐险n，她的咳嗽更頻繁了，講臺上老師講著解析幾何的輔助線畫法，江嵐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滿腦子都是《青囊心訣》里記載的那個治風寒感冒的方子。

生姜要選帶芽的嫩姜，蔥白得留著須根，紅糖要古法熬制的，三樣放在砂鍋里慢煮一刻鐘，喝下去能驅寒潤肺，比西藥見效還溫和。

放學鈴聲剛響，蘇清月收拾書包的動作頓了頓，又忍不住咳了兩聲，眼角泛起淺淺的紅。

江嵐拎著書包走過去，聲音比平時放輕了些：“明天我帶點東西給你，對感冒好?！?/p>

蘇清月抬起頭，睫毛上還沾著點因咳嗽泛起的水汽：“不用啦，我家里有藥……”

“不一樣?！?江嵐打斷她，耳朵悄悄發燙，“我媽教的老法子，比吃藥舒服?！?/p>

蘇清月握著溫熱的保溫壺，低頭看了眼壺身上印的小雛菊圖案。

是很舊的款式，卻擦得干干凈凈。

她擰開蓋子，一股淡淡的姜香混著紅糖的甜意飄出來，不像平時喝的姜茶那樣沖鼻，反而透著股暖意。

她用壺蓋當杯子，倒了小半杯，吹了吹遞到嘴邊，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時，先是淡淡的甜，接著是姜的微辛，最后留在嗓子里的是暖融融的感覺，之前那種發癢的刺痛感竟真的輕了些。

“好喝嗎？” 江嵐站在旁邊，眼睛盯著她的嘴角，像在等什么重要的答案。

蘇清月抬起頭，眼尾彎了彎，梨渦淺淺陷下去：“嗯，比藥店買的姜茶甜一點，不辣嗓子?！?/p>

她又倒了一杯，這次沒急著喝，而是把保溫壺推到江嵐面前：“你也喝一口，辛苦你早起煮了?！?/p>

江嵐沒推辭，接過壺蓋喝了一口，甜意順著喉嚨滑進心里，比任何時候喝的糖水都甜。

那天下午的數學課，蘇清月只咳嗽了兩次，記筆記的速度也快了回來，偶爾轉頭和江嵐對答案時，眼神里總帶著點軟乎乎的笑意。

日子像被風吹著的日歷，一頁頁翻到了高考前一周。

校園里的倒計時牌從 “32 天” 改成 “7 天” 時，蘇清月約江嵐周末去小區附近的中央公園梳理知識點。

周六的公園很安靜，只有風吹過柳樹枝條的 “沙沙” 聲。

兩人坐在長椅上，蘇清月膝上攤著一本厚厚的筆記本，上面記滿了各科的重點難點，是她整理了大半年的 “秘籍”。

她翻到數學的函數部分，指尖點在一道錯題上：“這道題你上次說容易算錯定義域，再講一遍思路給我聽聽？”

江嵐接過筆記本，指尖碰到紙頁時，能感覺到上面淺淺的折痕。

這道題蘇清月至少做過三遍。他清了清嗓子，從如何判斷定義域邊界，到如何代入驗證，講得條理清晰，連之前總容易忽略的細節都沒漏掉。蘇清月聽得認真，偶爾點頭時，頭發垂下來，擋住了半張臉，陽光透過柳葉的縫隙落在她的發梢，鍍上了一層淺金色。

“你現在講題比老師還清楚。” 蘇清月合筆記本時，忍不住感嘆。她想起半年前的江嵐，連最簡單的二次函數都要琢磨半天，現在卻能輕松解開壓軸題，眼里的欣賞藏都藏不?。骸拔矣X得你肯定能贏林浩，他上次模擬考還錯了這道題。”

江嵐的耳朵又熱了，他把筆記本遞回去，聲音放輕：“都是你幫我補的，不然我哪能進步這么快。”

以前他總覺得學習是件頭疼的事，可自從蘇清月每天中午陪他在圖書館刷題，把復雜的知識點拆成簡單的步驟講給他聽，他竟慢慢覺得做題也沒那么難了，甚至會期待每天和她一起學習的時間。

蘇清月看著他不好意思的樣子，忽然想起書包里的東西。她手伸進書包，指尖碰到那個方形的小盒子時，心跳莫名快了些。

她捏著盒子遞過去，手指因為緊張微微發白：“這個…… 給你，高考加油?！?/p>

江嵐接過盒子，是磨砂的硬紙盒，上面印著淡淡的鋼筆圖案。

他打開盒子時，呼吸頓了一下。

里面躺著一支銀灰色的鋼筆，筆身上刻著一個小小的 “嵐” 字，字體娟秀，一看就是用心刻上去的。

“我…… 我去文具店挑了好久，覺得這支筆握著手感好?！?蘇清月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神躲閃著，不敢看江嵐的眼睛：“刻字的時候，老板說這個字…… 挺好的，希望它能幫你考個好成績?！?其實她在文具店站了半個多小時，選了三支筆，最后才確定這支銀灰色的。

她記得江嵐的書包是灰色的，應該會喜歡這個顏色，刻 “嵐” 字時，她還特意讓老板刻得淺一點，怕太顯眼他會不好意思。

江嵐握緊了鋼筆，筆身的溫度透過指尖傳到心里，暖得他心跳加速。

他抬起頭，剛好看到蘇清月耳尖的紅，像染了胭脂：“謝謝你，清月。我一定會好好用它，不會讓你失望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