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夏的風裹著小區里桂花的淡香,溜進蘇清月家的餐廳時,柳慧蘭正把一碗剛盛好的菌菇湯推到江嵐面前。
瓷碗邊緣凝著細密的水珠,湯里的香菇和枸杞浮在奶白色的湯面上,熱氣裊裊,把暖光燈的光暈都暈得柔和了幾分。
“江嵐,快嘗嘗這個湯,阿姨燉了兩個小時,鮮得很。”柳慧蘭笑著遞過勺子,眼里的疼愛藏都藏不住:“你和清月這陣子備考辛苦,得多補補,以后到了大學,可沒這么方便喝到家里的湯了。”
江嵐接過勺子,舀了一勺湯送進嘴里——菌菇的鮮香混著骨頭的醇厚,順著喉嚨滑下去,暖得人心里都發顫。
他連忙點頭:“好喝!比外面餐館的還香!柳阿姨您太會做了。”
“喜歡就多喝兩碗。”柳慧蘭笑得更歡了,又給蘇清月夾了塊清蒸魚:“清月也是,別總扒米飯,多吃魚補腦子,大學里的課程可比高中難多了。”
蘇清月吐了吐舌頭,把魚肉里的刺挑干凈,又夾回媽媽碗里:“知道啦媽,你也吃。”
轉頭時,她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江嵐,壓低聲音說:“我媽昨天特意去菜市場挑的活魚,說要給你補補,怕你開學后跟不上課程。”
江嵐的耳尖悄悄發燙,抬頭時剛好撞見柳慧蘭溫和的目光,那目光像曬過太陽的棉被,暖得人心里發慌。
他趕緊低下頭,埋著頭喝了一大口湯,卻沒注意到柳慧蘭的臉色悄悄變了。
柳慧蘭剛想再給江嵐添湯,手突然僵在半空,指尖的湯勺“哐當”一聲掉進碗里,濺起的湯灑在桌布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她張了張嘴,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下一秒,身體一軟,像斷了線的木偶似的,重重摔在瓷磚地上。
“媽!”蘇清月的笑聲瞬間卡在喉嚨里,她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站起來,椅子被帶得往后滑了一截,發出刺耳的摩擦。
她撲到柳慧蘭身邊,顫抖著伸手探向媽媽的鼻息,指尖觸到的皮膚冰涼得嚇人,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砸在柳慧蘭的手背上:“媽!你醒醒啊!你別嚇我!我還沒跟你說我考上大學有多開心呢……”
江嵐的心臟也跟著揪緊,他快步蹲下身,手指扣住柳慧蘭的手腕。
按照《青囊心訣》里的“脈診法”,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柳慧蘭體內的“勁氣”亂成了一團,一股帶著腐臭氣息的“邪勁”正順著她的經脈游走,所到之處,正常的勁氣都被腐蝕得節節敗退。
可這邪勁太過詭異,既不是他在典籍里見過的任何毒素,也不是普通的傷病,他試著運轉《玄陽勁》,想把邪勁逼出體外。
可剛一碰觸,那邪勁就像活物似的反撲過來,震得他丹田發疼,連手臂都麻了。
“清月,別慌!”江嵐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伸手扶住蘇清月顫抖的肩膀:“快打120,我們現在送柳阿姨去醫院!”
蘇清月抓著手機的手指都在抖,屏幕按了好幾次都沒亮,她急得眼淚更兇了:“江嵐,怎么辦?我媽她……她會不會有事啊?她昨天還跟我說明天要去買新裙子,說要送我去大學報到……”
江嵐接過手機,快速撥通急救電話,報地址的時候,他的聲音也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明明握著醫仙傳承的底牌,卻連眼前的危機都解不了,這種無力感比當初考砸數學還難受。
急救車的鳴笛聲劃破夜空時,蘇清月幾乎是撲上去的。
她抓著擔架的邊緣,跟著醫護人員一路跑,眼淚滴在擔架布上,暈開一串小小的濕痕:“醫生!求求你們,一定要救救我媽!她平時連感冒都很少得,怎么會突然暈倒……”
江嵐跟在旁邊,眼睛死死盯著柳慧蘭的臉,那股邪勁還在慢慢侵蝕她的經脈,可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連一點幫忙的辦法都沒有。
到了醫院,急診室的紅燈亮起,蘇清月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雙手緊緊攥著衣角,指節泛白。
江嵐去辦掛號手續,回來時看到她低著頭,肩膀一抽一抽的,頭發散落在臉頰旁,遮住了紅腫的眼睛。
他遞過去一瓶溫水,聲音放得很輕:“先喝點水,醫生在里面盡力了,柳阿姨會沒事的。”
蘇清月接過水,卻沒擰開瓶蓋,只是抬頭看著江嵐,眼里滿是絕望:“江嵐,我媽她……她會不會再也醒不過來了?我還沒來得及跟她說我愛她,還沒來得及帶她去我想去的大學看看……”
她說著,眼淚又掉了下來,伸手抓住江嵐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肉里:“你不是懂醫術嗎?你能不能再試試?哪怕只有一點點希望……”
江嵐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他握緊蘇清月冰涼的手,輕聲說:“我試過了,柳阿姨體內有股很奇怪的邪勁,我暫時查不出來源,也沒辦法逼出來。但醫生會有辦法的,我們再等等,好不好?”
他不敢告訴蘇清月,那股邪勁根本不是現代醫學能檢測到的。
它藏在經脈里,普通的CT和核磁共振,只能看到柳慧蘭的器官在慢慢失去活力,卻找不到任何病因。
急診室的門開了,醫生摘下口罩,臉色凝重地走出來:“病人生命體征暫時穩定,但我們做了全套檢查,沒發現任何病毒或細菌感染,器官也沒有損傷,就是陷入了深度昏迷,我們暫時查不出病因,只能先安排住院觀察。”
“沒查出病因?”蘇清月猛地站起來,聲音都變調了,“怎么會沒查出病因?我媽她明明躺在里面不省人事!你們再查查啊!是不是漏了什么?”
“我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醫生嘆了口氣:“這種情況太罕見了,像是……像是身體里的某種‘生機’被慢慢抽走,但我們找不到任何誘因。”
蘇清月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江嵐趕緊扶住她:“清月,別激動,柳阿姨還需要我們照顧,我們先去辦住院手續,再想辦法。”
他扶著蘇清月在病房外坐下,讓她盯著病房門,自己拿著單據往住院部走。
住院部的走廊很安靜,只有護士推著治療車走過的“轱轆”聲。江嵐剛填完住院登記表,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見走廊盡頭的拐角處,站著一男一女。
男人穿黑色連帽衫,兜帽壓得很低,只露出一截緊繃的下頜線,手里握著一把短刃,眼神銳利得像鷹,正死死盯著柳慧蘭的病房。
女人則穿淺灰色運動服,長發束成高馬尾,手里拎著個舊布包,她的目光也鎖在病房門上,眉頭皺得很緊。
最奇怪的是,兩人身邊似乎縈繞著一層淡淡的“氣暈”。
不是醫院的消毒水霧氣,而是泛著冷光的、若隱若現的勁氣虛影,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