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其手腳麻利地將兩只紫檀木盒用綿紙細(xì)細(xì)包好,再裝入一個樸素的布袋中,遞給了徐達(dá)。
“魏國公,東家,鄭國公,你們?nèi)幌韧嬷菝袢ノ魇幸惶耍少I些新鮮的食材,也好給幾位做幾個地道的下酒菜。”
言罷,他便拎著個菜籃子,囑咐了小一小二看好門戶,自己則穿過前堂,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漸濃的街角。
屋內(nèi),無事牌碰撞的聲音傳來。
朱元璋摸起一張牌,看也不看,反手就扣在了桌上,眼神卻飄向徐達(dá)身旁的布袋,嘴角掛著一絲玩味的笑意。
“天德,你對你家夫人,倒真是上心。說起來,元其這皇商的名頭,最初還是皇后提的。”
這話一出,徐達(dá)和常遇春摸牌的手都微微一頓。
“哦?竟是娘娘的意思?”徐達(dá)頗感意外。
朱元璋的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手里把玩著牌子。
“皇后一向簡樸,宮里的用度,能省則省。可自打有了元其這鋪子,她倒是頭一回主動讓宮里采買這些奢靡之物。”
他拿起一張牌打出,語氣平淡,卻透著一股難言的自豪與欣慰。
“那香皂,讓宮女們省下了多少皂角和胰子,洗出來的衣物還帶著清香。那雪花鹽,用量比粗鹽省了一半不止,菜色卻更鮮美。還有那白糖,替代了飴糖,點心的品相都高了幾個檔次。皇后算了筆賬,就這三樣,一個月下來,竟能給內(nèi)帑省下近百兩銀子!她說,這省下來的錢,都能在城外多開兩處粥棚,讓那些災(zāi)民多喝幾口熱乎的了。”
提到這些為國為民的好事情,朱元璋語氣也變得溫和了許多。
李元其這個人,是有點本事。
……
西市的喧囂與東市的繁華截然不同。
天色將晚,這里更多的是扛著一天疲憊的腳夫和力工,空氣中彌漫著汗水和廉價食物混合的味道。
李元其緩步走著,眉頭卻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他發(fā)現(xiàn)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這西市的小吃攤販并不多,零零散散的幾個攤位前,也是門可羅雀,生意慘淡。
他走到一個賣糊糊的攤子前,那鍋里煮著看不出原料的雜糧糊,寡淡如水,旁邊擺著幾個硬邦邦的黑面饃饃。
幾個衣衫襤褸的漢子正蹲在地上,就著免費的咸菜水,大口吞咽。
李元其看得分明,他們臉上沒有絲毫享受,只有為了填飽肚子的麻木。
“店家,你這糊糊,怎么沒什么人買?”
攤主是個愁眉苦臉的老漢,他抬頭看了一眼李元其的穿著,嘆了口氣。
“客官,咱們這些窮苦人,就圖個飽。可這吃食里沒油水,沒味道,吃下去肚子里是填滿了,身上卻還是沒勁兒。要是能來點咸的、辣的,吃下去發(fā)發(fā)汗,那干活的力氣才足哩!”
一語驚醒夢中人。
李元其想起來了,對于這些底層勞動者而言,口味的刺激,不僅僅是味覺享受,更是激發(fā)身體潛能、對抗疲勞的必需品!
而他系統(tǒng)里的辣條,不正是這種重口味刺激的極致體現(xiàn)嗎?
只是辣條成本高,直接賣給他們不現(xiàn)實。
但,若是將這種重口味的理念,應(yīng)用到這些廉價小吃上呢?
一個全新的賺錢路子,在他腦海中迅速成型。
……
“嘩啦!”
牌桌上,常遇春猛地將牌一扔,放聲大笑。
“哈哈哈!胡了!一條龍!給錢給錢!”
他一邊手舞足蹈地收著銀錢,一邊得意地沖著朱元璋和徐達(dá)挑眉,“我就說嘛,這玩意兒就是為我老常量身定做的!李掌柜這腦子,真不知是怎么長的,凈能琢磨出這些好東西!”
徐達(dá)一邊心疼地掏著錢,一邊沉吟起來,他那張素來沉穩(wěn)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揮之不去的疑慮。
“陛下,這李元其,確實是個人才。只是……他的來路,當(dāng)真沒有問題嗎?”
提到這個事情,徐達(dá)不是對李元其不放心,實在是李元其本身有太多異于常人的地方了。
“一個家道中落的商賈之后,身負(fù)連遇春都自愧不如的武功,還能拿出這么多聞所未聞、巧奪天工的奇物……臣總覺得,此事過于蹊蹺,還是要調(diào)查一下。”
徐達(dá)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敲在要害。
這不是他多疑,而是作為大明柱石的本能警惕。
任何無法解釋的強(qiáng)者和事物,都可能是潛在的威脅。
常遇春的笑聲也收斂了,他撓了撓頭,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只是他腦子直,沒徐達(dá)想得深。
朱元璋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他慢條斯理地碼著牌,心里早有定奪。
“天德,你的顧慮,朕明白。”
他抬起眼皮,眼神充滿了威嚴(yán),掃過兩人,“但咱也看到了,自他出現(xiàn)至今,可有半分異常之舉?沒有。他賣的東西,于國于民,皆有利。這樣的人才,為何不用?”
“至于他的來歷……”朱元璋冷哼一聲,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氣油然而生,“只要他還在咱的眼皮子底下,只要他這身本事是為我大明所用,那他過去是什么人,重要嗎?皇商的名頭一給,就是給他套上了一層枷鎖,既是榮耀,也是束縛。他是龍,也得給朕在這應(yīng)天府盤著!”
帝王一言,乾坤已定。
徐達(dá)與常遇春心中一凜,齊齊垂首。
他們明白了,在上位者眼中,只要能掌控,只要能為己所用,些許疑點,都可以暫時擱置。
這是帝王的氣魄,也是帝王的權(quán)術(shù)。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倆想得多!”常遇春大手一揮,將這沉重的氣氛拍散,“快點快點!磨蹭什么!繼續(xù)繼續(xù)!今晚我非得贏個盆滿缽滿不可!”
就在幾人打得熱火朝天之際,李元其拎著滿滿一籃子菜回來了。
他一進(jìn)門,只消掃一眼牌桌上各人面前的錢堆,便已心中有數(shù)。
常遇春面前的銀子最多,正滿面紅光,顯然是今晚最大的贏家。
“哈哈哈!李掌柜你回來得正好!”常遇春看見他,更是得意洋洋,“快來看你常大哥我的風(fēng)采!如今我可是熟能生巧,技壓群雄,殺得他們片甲不留!”
朱元璋聞言,只是呵呵一笑,也不反駁,眼神卻在牌面上悄然一轉(zhuǎn)。
就在常遇春得意忘形,隨手打出一張牌的瞬間。
朱元璋將手中的牌輕輕一扔。
“老常,話別說太滿。”
攤在這明面上的牌很好認(rèn),一對王炸!
本以為手里的牌全能出完的常遇春此時也傻了眼,沒有想到皇上的手里還藏著一對王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