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顧欣然向何序要一個理由。
何序當然知道,顧欣然想要他給的那個理由是什么。
就是那三個字。
但他絕對給不了。
對于穿越以前的何序來說,他認為愛情是個可有可無的東西,錦上添花可以,雪中送炭?
扯淡。
而對于穿越以后的何序來說。
如果一個災厄竟然天真到認為愛情可以抹平物種間的鴻溝,那何序還是鄭重建議他——
要不去醫院掛個CT,瞧瞧腦科呢?
何序向來認為自己絕不能真的和人類談戀愛。
和顧欣然,就更不可能。
說實話,顧欣然經常讓他想起小時候看過的一部上古時代的動畫片。
這部動畫片的主角是個黑貓刑警,有一集的劇情是這樣的:
螳螂新郎在新婚之夜被吃了,兇手就是螳螂新娘。
因為螳螂這個物種,只要交配完,母螳螂就會吃掉公螳螂,從來都是如此。
而動畫片里,那個公螳螂竟然是心甘情愿被母螳螂吃的,何序看時簡直三觀俱裂。
怎么想的?
她要吃你,你難道不應該先干掉她嗎?
但是穿越后,當他也像公螳螂一樣拿起雙劍后,他突然有了一個新腦洞:
會不會公螳螂其實想跑的?
但是實力相差太大,他沒跑掉?
母螳螂輕松把他吃了,然后哭唧唧的跟黑貓刑警說:
嗚嗚嗚我不想吃老公的,但他非要求我吃,我實在沒辦法了嗚嗚嗚嗚……
這才是有邏輯的合理劇情吧?
在面對顧欣然時,何序經常就能感受到公螳螂那種無力的恐懼。
一開始顧欣然出現時他就害怕,怕她讀心,怕的要死。
后來顧欣然救了他,但他還是提心吊膽。
再后來,他升階了,他覺得自己終于有壓制顧欣然的實力了。
然后毛毛告訴他,差遠了,其實你跟她差遠了——
人家升得比你快多了。
而這次來,見到顧欣然那么輕松就可以弄瘋一個人后,他對她的恐懼達到了頂點。
顧欣然可以知道他所有秘密,說不定她其實已經知道了,只是不點破——
這讓何序感覺毛骨悚然。
但更恐怖的事情是,如果顧欣然不在他身邊呢?如果她喜歡上別的人,變得無話不說呢。
那樣的她,明明不在自己身邊,卻有隨時讓自己萬劫不復的能力——
這是何序不能接受的。
這種事絕不可以發生,自己必須把她握在自己手里。
好在,顧欣然這次來魔都,有一點何序還是很確認的。
她還是愛自己。
而被愛的人,總是有恃無恐的。
——鐺、鐺、鐺。
敲門聲響起。
何序拉開門。
穿著碎花洋裙的顧欣然站在門外。
她一頭長發垂腰,腰肢纖細,曲線玲瓏,紅唇飽滿,簡直比明珠還要璀璨。
而她手里則是今年見面時的那黑色拉桿箱。
何序皺起眉:“欣然,你這是……”
“我已經退房了。”顧欣然把門帶上,“跟你打個招呼我就回杭城了。”
“不許走。”何序說。
口氣毫無商量余地。
“為什么?”顧欣然皺起眉凝視他。
“你不許我走,那你準備拿什么留我?”
兩個人突然不說話了。
房間里靜靜的,他們對視著彼此的眼睛。
良久。
何序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我什么也不拿——就準備空手套白狼,把你留下。”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給不了你任何東西,但我要你付出一切。”
顧欣然頓時翻了個大白眼。
“哇塞,好新鮮的說法,好新穎的報價——”
“何序,你真覺得世界上,有能接受這種報價的傻子嗎?”
“有。”
何序說。
“你就是這個傻子。”
顧欣然不說話了。
她都氣樂了。
她看著何序的眼睛,美艷的臉龐上,流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困惑。
放開手中的拉桿箱,她叉起雙臂:
“你憑什么覺得,我就是這個傻子?”
“因為你說過,不吃辣的人生沒有有意義。”何序微微側頭。
“而且你說過不止一次。”
走近一步,他站在顧欣然身前,兩人的呼吸都打到對方臉上。
“你當時說這話時,我怎么都想不通是什么意思,于是就去查了一下關于‘辣’的科普定義。”
“我驚訝的發現,辣并不是一種味覺。”
“人的舌頭能感覺得酸甜苦咸,但并沒有一個味道叫做辣——”
“吃辣感覺‘爽’的本質,是你的痛覺神經被刺激到了,于是大腦開始釋放內啡肽和多巴胺。”
“辣根本不是一種味覺,辣其實是一種痛覺。”
顧欣然挑了挑眉:“所以呢?”
“所以,那個師哥能給你的大別墅,豪車,體面的生活,無憂的人生,和睦的家庭……”
“這些通通沒意義。”
“這特么根本不是你想要的,這些東西你早就有了——你真正想吃的是辣的;你真正想要的,是痛覺。”
“而這些東西,我這有的是。”
攤開雙手,何序滿臉厚顏無恥。
“其實那天傘哥說的很對,干黑幫的,沒人能有好下場的。”
“比如說我——這次我贏了,下次呢?我能一直贏嗎?你能把一個骰子永遠擲成6嗎?”
“我這個破爛人生,已經和安穩絕緣了,指不定哪天就掛了。”
“顧欣然,你想提心吊膽嗎?”
“你想朝不保夕嗎?”
“你想付出一切卻沒有一絲回報嗎?”
“你想被生活辣到流眼淚嗎?”
“來我這。”
“我這的苦日子,有的是。”
深呼吸了一口,顧欣然胸口起伏。
看著何序,她不服氣的開口道:“你……”
何序直接打斷她:
“你天生麗質,你背景光鮮,你實力強悍,顧欣然,你在別人眼中無可挑剔,像你師哥那么完美的男人,都為你目眩神迷……”
“但這些人不知道的是——”
“有些事是注定的。”
“你顧欣然,注定要為我何序吃一輩子苦——所以,別裝了,現在就把你那個破箱子給我踢開。”
“你注定不屬于杭城,不屬于安穩的日子。”
“我的身邊,才是你該落腳的地方。”
客廳一下子安靜下來。
兩個人再次沉默,整個房間靜的落針可聞。
顧欣然狠狠的盯著何序,又抬頭看看天花板,眼神逐漸幽深了起來。
終于,她嘴角露出一絲譏諷,不住的冷笑起來:
“第一,何序,你是不是霸總文看多了?”
“第二,如你所說,我放著好日子不過,非要跟你吃苦——那我豈不是一個賤貨?”
何序竟然也一臉譏諷,冷笑看著她:
“第一,我沒有時間看霸總文,我每天保證自己活著已經很難了。”
“第二,賤貨怎么了?”
“命運不也是一個賤貨嗎?”
“命運是一個賤貨?”顧欣然露出一副荒謬的表情。
“何序,你知不知道,當你自以為是的說出這番荒唐絕倫的話時……”
上前一步,她一腳踢倒了那個拉桿箱。
“真、的、好、帥?”
“你知不知道,老娘我從小就特么受不了你份無可救藥的帥?”
何序笑了。
他知道,他賭對了。
顧欣然也笑了。
她知道,她徹底完了。
不用掙扎了。
這家伙是她的命中克星。
她18那年就不該和他一起逛夜市。
逛夜市也不該去那個流氓多的地方。
更不該讓他出手。
最最不該的就是看他被打的鼻青臉腫后,在心里默默發誓——
這個男孩我要守護他一輩子,哪怕吃再多的苦。
她也不是沒有反抗過,她幾次都想再也不見他了,就過自己的日子,把他忘了,忘了!
而這次,她幾乎都要成功了,就要落腳在杭城了。
結果他一個電話說需要自己,她又巴巴的趕來了。
命運和她一樣,確實都是個賤貨。
從一開始,她就被這個賤貨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從一開始她就沒可能贏。
“你這箱子根本就是空的呀。”何序踢了一腳地上的拉桿箱,一臉壞笑。
“你真的退房了嗎?”
“退個屁呀,”顧欣然翻了個白眼。“我根本就沒打算走。”
要走就該早走,18歲那年就該走。
現在?
太晚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