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沉時,商行后院的書房亮起燭火,將四人的身影映在窗紙上。趙玉琸將一張寫滿字跡的宣紙鋪在桌案上,婁昭陽、柳柳與陳為圍坐兩側。宣紙上錦繡莊的賬目與京城布料市場的分析圖。燭光照在紙上,密密麻麻的數字與標記格外清晰。
“錦繡莊的賬目我看了,”趙玉琸指尖點在宣紙上,“皇室與官員訂單占比九成,雖然銷售總額高但是量少;民間市場只占一成,且多是些老主顧的零散訂單。周自安要的是銷售額提升四成,若只盯著原有客戶,根本做不到——咱們得跳出‘賣布’的死局。”
陳為眉頭微蹙,帶著不解開口:“爺,可錦繡莊的根基在上層市場,民間百姓買不起他們的高價布料。要是貿然降價,不是又會砸了‘專供’的招牌,使得貴客流失嗎?”
婁昭陽拿起算盤,指尖快速撥動算珠,緩緩開口:“陳為的顧慮有道理,但我們可以分客戶施策。我算過錦繡莊去年的賬目,皇室訂單占比六成,官員及富商訂單占三成,普通百姓僅占一成。若能將官員富商訂單提升兩成,民間市場提升一成,再優化皇室訂單的附加價值,四成的增長目標并非不可實現。”
“所以不能降價,也不能只賣布料。”趙玉琸抬眸,目光銳利,“咱們要賣的是身份、故事、機遇和未來。”
“把布料從商品變為文化與精神的載體。”說著,趙玉琸提筆沾墨,在宣紙上預留的標題處,一筆一劃寫下“布以載道,衣藏乾坤”。
柳柳眼睛一亮,身子前傾:“公子是說,像說書先生那樣,給布料編個好聽的故事?可都城里其他的布莊也有這么做的,比如‘狀元紅綢’,說是沾了文氣,也沒見多火。”
“那是故事沒講到點子上。”婁昭陽接過話頭,指尖在算盤上快速演算,“普通故事只能哄一時,咱們要做的,是把故事和客戶的‘剛需’綁在一起。士紳貴族缺的不是布,是身份象征;文人雅士缺的不是衣,是精神共鳴;普通百姓缺的不是衣料,是實惠與盼頭。得按人群拆分開來,針對性地做營銷。”
趙玉琸點頭,指了指宣紙上的批注:“咱們逐一討論。首先是產品創新,推出‘天機帛’與‘山河錦’,主攻士紳貴族。”
趙玉琸提筆在紙上的“天機帛”與“山河錦”兩詞上圈了個圈,做出著重標記。
“士紳貴族最看重什么?”趙玉琸拋出問題,目光掃過三人。
“身份,還有面子。”陳為率先開口,“他們穿的衣服,得讓別人一眼就知道是‘上等貨’,還得有旁人沒有的講究。”
“不止如此。”婁昭陽補充道,“還有對‘運勢’的期盼,對‘獨特’的追求。比如做官的想官運亨通,經商的想財源廣進,文人想文運昌隆。”
“這是給他們的新意。天機帛,每年根據星官推算,出限量款。比如今年是‘金星伴月’,就做一種暗藍綢緞,紋路暗合星象,說穿了能‘快心遂意,順應天時’。每匹布都刻獨一編號,配一張星象解讀箋——這就不是布了,是‘趨吉避兇’的信物。”
“山河錦,則把風水堪輿圖織進去,像‘三陽開泰錦’,織上名山秀水,做成屏風帳幔,說能助家宅安寧、官運亨通。還能接受定制,把客戶祖宅的風水圖織進去——這賣的是‘安全感’,是對家族運勢的掌控。”
柳柳拍著手笑道:“爺,這個好!上次我去尚書府送布料,聽見夫人跟人說,最近總做噩夢,想請風水先生看看。要是咱們推出‘山河錦’,定能戳中她們的心思。”
陳為卻提出疑問:“限量款雖能提升稀缺性,但產量過少,如何保證銷售額?而且星象、風水之說,若被人質疑是故作玄虛,反而會影響聲譽。”
婁昭陽放下算盤,補充道:“這一點我們可以請欽天監的官員私下為‘天機帛’的星象解讀作保,再找有名的風水先生為‘山河錦’題詞,對外宣稱是‘高人指點’。至于產量,‘天機帛’每年只做三百匹,每匹定價三十兩,單這一項就能帶來九千兩收入;‘山河錦’定制款定價五十兩起,按每月十單算,三個月也能有一千五百兩,加上常規款,收益很可觀。”
“咱們的渠道呢?”陳為追問,“總不能像店內的‘月光錦’‘焰色絲’那樣,擺在店里等著人來買吧?”
“當然不能。我們不再去街市叫賣,轉而贊助文人雅集、詩會。”趙玉琸繼續道,“要‘雅集布道’,不談買賣,只和名士聊織物中的學問,比如從絲綢光澤談‘君子溫潤如玉’,從棉布質樸談‘返璞歸真’。現場陳列布料僅供鑒賞,想買得‘投帖申請’,經我們品鑒后才能訂購。另外,和當紅詩人合作,把他們的新作織在‘詩帛’上,贈予名流,引發他們對布料成衣的好奇。”
婁昭陽迅速核算起來,算珠碰撞噼啪作響。“贊助一次雅集大約需要五百兩,但能接觸到至少五十位士紳貴族,按轉化率三成算,能帶來十五筆訂單,假定每筆訂單平均八十兩,就是一千二百兩,扣除成本,凈賺七百兩。‘詩帛’成本更低,一塊小帛僅需二兩,贈予名流若能引發兩位大客戶下單,就能回本。”
“‘投帖申請’會不會把客戶拒之門外?而且贊助雅集、請詩人,都需要成本,若最終訂單量不及預期,反而會虧損。”
趙玉琸看著陳為,語氣堅定:“渠道創新的關鍵是‘圈層滲透’,我們要讓買我們推出的布料,成為進入頂級文化圈的象征。那些真正的貴人,從不屑于在街市搶購,‘投帖申請’反而能滿足他們的優越感。”
婁昭陽算得飛快:“這樣一來,買布就成了‘身份認證’。能拿到購買資格的,都是圈子里有頭有臉的人。他們不僅會買,還會主動宣傳——畢竟這是體面的事。”
陳為雖認可,卻仍有些未雨綢繆的擔憂:“這些策略能吸引客戶,但怎么留住他們?萬一他們買一次就不買了,銷售額還是上不去。”
“用‘布衣知己’會員制。”趙玉琸早有打算,“一次買滿兩百兩,就成‘布衣知己’。有三個特權:一是優先看新布料的圖樣和星象解讀;二是能參與小范圍的定制;三是‘共織權’每年選一個人,去錦繡莊的秘坊,親手織一小塊布,繡上自己的印記,融入成衣——這就不是‘買布’,是獨一無二的‘共創,對品牌的粘性會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