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琸帶著布料樣品,快步踏入周府。周聞瀚正坐在書房整理古籍,見他前來,放下手中的書卷:“琸玉,今日前來,可是為雅集之事?”
“正是。”趙玉琸將布料鋪開在書案上,“我想與你商量雅集的流程,此前我從未接觸過文人雅集,不甚了解。此次主題需圍繞‘天機帛’與‘山河錦’展開,借名士之力,將布料的文化內(nèi)涵傳揚出去?!?/p>
他指著“天機帛”上的星象紋路。“可以先從布料的工藝說起,再延伸到文化寓意,最后引導大家探討織物與人生的關(guān)聯(lián)?!?/p>
周聞瀚指尖拂過布料,湊近細看:“此計可行。雅集流程可分三部分:先是名士們品茗論詩,預熱氛圍;接著由你引出布料話題,結(jié)合‘天機帛’的星象、‘山河錦’的風水,談織物中的學問;最后設(shè)置鑒賞環(huán)節(jié),讓眾人近距離感受布料的獨特之處?!?/p>
“我也是這般打算?!壁w玉琸點頭,“已確定邀請柳明遠、蘇泊暃等名士,十日后在城北‘靖曄軒’舉辦。還需你幫忙擬定名帖,以錦繡莊與琸玉商行聯(lián)名的名義發(fā)出,更顯鄭重?!?/p>
“名帖之事交給我。”周聞瀚應允,忽地壓低聲音話頭一轉(zhuǎn),“可是為堂叔那兒買官一事?”
“是?!壁w玉琸疊好布料,自若的回答道:“另外,我們在雅集上安排‘詩帛’贈予環(huán)節(jié),將柳明遠的新作織入‘天機帛’,贈予到場名流,既顯誠意,又能引發(fā)對布料成衣的好奇。”
“甚好,”周聞瀚不覺點頭,“他的至交是左相,你只要完成他交代的任務,買官這個事就已經(jīng)辦成一半了。”
敲定細節(jié)后,趙玉琸回到商行,立刻讓人備齊大垚都城名士的資料。他坐在書房,從柳明遠的詩作風格,到蘇泊暃的繪畫偏好等,逐一研讀。
“林仲杏。三十有四,至今未婚,前翰林學士之女,“翰墨齋”的東家?!笨吹饺绱宋膶W氣質(zhì)的女子,趙玉琸不由得眼前一亮,再看到后續(xù)評價不由得嗤笑撰評人。
“嘖,沒想到這些學仕......自詡博愛,到頭來對女子的評價還是歧義的多,把年齡與婚姻在最前面。”
直到深夜,書案上的燈盞燃盡第三根燈芯,他才合上卷宗,對這些名士的喜好與觀點了然于胸。
十日后,靖曄軒內(nèi)布置雅致。庭院中擺放著“天機帛”與“山河錦”制作的屏風,屋內(nèi)的茶席則用“登科香云紗”鋪設(shè),淡淡的墨香與布料的清香交織。
名士們陸續(xù)到場,看到屋內(nèi)的布置,都露出了贊賞的神色。
柳明遠拿起“天機帛”,輕聲誦讀上面的詩句,引得眾人紛紛圍攏過來。
趙玉琸趁機說道:“這些布料都是琸玉商行與錦繡莊合作推出的,咱們‘云織坊’的新品。‘天機帛’暗合星象,‘山河錦’融入風水,希望能與各位名士一起,探討織物中的文化與哲學?!?/p>
蘇先生觀賞著“山河錦”屏風,感慨道:“將風水圖織入布料,既實用又富有內(nèi)涵,這是將物質(zhì)與精神完美結(jié)合啊。我最近正在創(chuàng)作一幅《江山圖》,若是能用‘山河錦’制作成畫卷,定能更顯意境?!?/p>
趙玉琸立刻回應:“蘇先生若有此意,我們可以為您定制。只需您提供畫作,我們便能將其織入‘山河錦’中,保證還原畫作的精髓。”
“周公子,今日雅集別具匠心,單這布料,便透著一股文雅之氣。”蘇泊暃將目光從屏風上挪開,看向趙玉琸的眼神中充滿了贊許。
趙玉琸拱手笑道:“蘇先生過譽,這些布料皆是云織坊的新品,今日便是借這織物,與各位展開探討織物中的學問。”
雅集開場。柳明遠率先起身,朗聲道:“今日良辰,不如先以‘錦繡’為題,各賦一句詩,助助興?!闭f罷,他輕吟:“錦繡堆中藏雅意,絲綸筆下見真情?!?/p>
眾人紛紛附和,蘇泊暃接道:“織罷山河入錦緞,繪成星象映絲帛。”詩句恰好暗合“天機帛”與“山河錦”,引得滿堂喝彩。
此時,一道清亮的女聲傳來:“絲縷織就乾坤意,針腳縫連古今情?!?/p>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林仲杏身著素色襦裙,手持書卷,緩步走入。雖著裙裝,卻氣度不凡,一身書卷氣甚至比有些名士還顯儒雅。
趙玉琸眼前一亮,起身相迎:“林東家方才這句詩,真是將織物的內(nèi)涵說得透徹?!?/p>
林仲杏淺笑回應:“周公子客氣。我聽聞今日雅集以布料為題,特來湊個熱鬧。方才見這‘天機帛’,便想起《詩經(jīng)》中‘抱布貿(mào)絲’之句,布料自古便是民生之本,如今更是承載了文化與意趣。”
“林東家所言極是?!壁w玉琸順勢接話,“從絲綢的光澤,能想到‘君子溫潤如玉’,它柔而不軟,亮而不刺眼,恰如君子的品性;而棉布的質(zhì)樸,則對應‘返璞歸真’,不事雕琢,卻最貼近生活本質(zhì)。”
他拿起一塊“山河錦”,指著上面的風水紋路:“這塊‘山河錦’,織入了名山奇脈,看似是布料,實則是對‘天人合一’理念的詮釋。就像孔夫子所言‘仁者樂山,智者樂水’,人們對山水的向往,都融入這絲縷之間?!?/p>
林仲杏點頭認同:“周公子這番話,讓我想起《禮記》中‘禮之初始,始諸飲食’,而布料,亦是禮儀的延伸。不同的布料,對應不同的場合與身份,這便是‘布以載道’?!?/p>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從典籍名句談到布料哲學,引得在場名士頻頻點頭。
正當眾人討論熱烈時,角落里幾位儒學守舊派卻面露不屑。
其中一位身著灰色長袍的老者起身,語氣帶著輕蔑:“林東家,女子當守閨閣之禮,這般拋頭露面,與文人雅士同席論道,成何體統(tǒng)?”
此言一出,場面瞬間安靜。林仲杏面色一沉,卻未慌亂。
趙玉琸見氛圍有變,上前一步拱手后,朗聲道:“老先生此言差矣。《周易》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此‘君子’,并非專指男子。古有衛(wèi)夫人書法傳于后世,今有林東家經(jīng)營翰墨齋,讓典籍得以流傳,這便是‘自強不息’?!?/p>
他目光掃過眾人,繼續(xù)說道:“孔夫子曰‘有教無類’,探討學問,本就不應分男女。林東家對詩文典籍的見解獨到,怎能因性別而武斷她參與論道的資格?”
另一位守舊派不服:“可《禮記》有云‘男女授受不親’,這般同席而坐,不合禮法?!?/p>
“‘男女授受不親’,講的是界限,而非隔絕?!壁w玉琸從容回應,“今日我們探討的是布料與學問,席間皆是君子,言談舉止皆守禮儀,何來不合禮法之說?若因性別而將有識之士拒之門外,才是真正的失禮。”
一番話引經(jīng)據(jù)典,既不失禮節(jié),又點明了道理。在場名士紛紛附和,方才發(fā)難的老者面色漲紅,卻無言以對,憤憤起身拂袖離去,其他幾人跟隨老者的步伐離開了。林仲杏看向趙玉琸,眼中浮現(xiàn)幾許贊賞,對他的印象又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