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雌性,就是秦翠芳家來的遠房表親?模樣倒是白凈周正,就是身子太單薄了些。”
“聽說還帶著兩個化不了形的崽,唉,也是個苦命人……”
“秦翠芳心腸是真善,這種明顯是拖累的也往家領,還給她張羅這么好的鐵器?蘇老六家也不寬裕啊……”
然而,隨著人群越聚越攏,一些眼尖的、尤其是與秦翠芳年紀相仿,看著她長大的老婦人,開始覺得不對勁。
村里有名的大喇叭李嬸,猛地扯了扯旁邊人的袖子,壓低聲音,語氣驚疑:“哎,你們快仔細看看那姑娘的臉……那眉眼,那鼻梁的弧度……怎么……怎么越看越像翠芳年輕時候。”
旁邊人經她這一提醒,也猛地回過神來:“誒!你這一說……真像!尤其是那雙眼睛的形狀和眼神,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還有那嘴,和大樹一模一樣!”
“什么遠房表親?!我看分明就是蘇老六和秦翠芳那個丟了十幾年的親閨女——芊芊!”
“天吶!真是芊芊?!她不是在大城池里享福去了嗎?怎么……怎么這副瘦猴模樣回來了?”
“還帶著兩個孩子……看那倆崽崽的形態,在外面肯定是遭了大難了……”
“怪不得秦翠芳這兩天笑嘻嘻的,原來是親閨女找回來了!”
“那她為啥不直說?還編個遠房親戚的名頭搪塞我們?”
“這還不明白?肯定是孩子覺得當年自己走丟,后來又沒能早點認他們,心里愧得慌唄!或者是在外面吃了太多苦,覺得沒臉直接回來見爹娘?”
“看她今天拿出的這鐵犁,非同一般……說不定真在外面學了天大的本事,這是回來補償爹娘,光耀門楣了?”
面對村民們探究、同情、好奇......復雜目光,蘇芊芊沒有驚慌,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坦然承受著所有的打量和議論。
秦翠芳聽著議論,心口又酸又脹,想要開口反駁些什么,為女兒辯解,卻被蘇芊芊輕輕拉住了手,讓她瞬間哽住。
兩個崽崽敏銳地感知到周圍氣氛的變化。那些陌生大人看娘親的眼神,從一開始單純的指點和好奇,變得……更加復雜,里面摻雜了許多他們無法理解的東西。這讓他們感到強烈的不安。
小白喉嚨里發出低低的,護崽意味的“嗚嗚”聲,努力擺出兇狠的表情,用小身子擋在蘇芊芊腿前,試圖用自己的方式隔絕那些古怪的視線。
小黑的豎瞳縮得更緊,冰冷的細長身軀緊緊纏繞著蘇芊芊的手腕,微微收緊。細小的蛇信快速吞吐,心里模模糊糊地意識到:娘親以前一定受過很多很多的苦,所以現在才不愿意多說。他和姐姐,一定要變得更強大,保護好現在的娘親!
顧遠昭靜立一旁,將一切盡收眼底。他眸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若非顧及蘇芊芊的意愿,他只需袖袍一揮,這些嘈雜的聲音便會徹底消失。
蘇芊芊停下腳步,深深地望進眼眶微紅情緒激動的秦翠芳和蘇錦樹。
她深吸一口氣,“今日,各位叔叔伯伯嬸子都在,我要告知各位鄉親的是——我蘇芊芊,并非不認父母!而是不想如此草率地回家!阿爹,阿娘——”
她猛地轉向蘇錦樹和秦翠芳,眼中瞬間盈滿了晶瑩的淚光,聲音哽咽,“女兒當年年幼無知,不慎走失,未能承歡膝下、在父母身邊盡孝,是女兒不孝讓二老多年牽掛。
如今女兒歷經磨難,終于回家,但之前因為不懂事讓爹娘傷心了,現在知道爹娘始終牽掛我,不放棄我這個不孝女,所以厚著臉皮和爹娘相認。不知爹娘是否還認我?“
蘇芊芊的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瞬間激起了千層巨浪!
蘇家人全都愣住了,仿佛被巨大的驚喜擊中,呆在當場。
秦翠芳的眼淚瞬間決堤,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下,她再也忍不住,嗚咽著撲上來,用盡全身力氣緊緊抱住蘇芊芊,仿佛要將她揉進骨血里,“我的芊芊!娘的乖女啊!你終于……終于肯認娘了!”
蘇錦樹也用力抹著發紅的眼角,嘴唇哆嗦著,古銅色的臉上肌肉微微抽搐,重復著最簡單的話語:“好,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想要拍拍女兒的肩膀,卻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蘇家六個哥哥和兩位嫂子也都紅了眼眶,臉上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的笑容,看著相擁的母女二人,心中滿是欣慰與激動。
這個家,終于真正團圓了!
蘇芊芊感受到懷中秦翠芳顫抖的身軀和滾燙的淚水,鼻尖也是一酸。她輕輕回抱住秦翠芳,安撫地拍著她的背,然后蹲下身,將一直躲在她身后,被這陣仗弄得有些懵懂又不安的小黑小白,輕輕推到前面。
她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小白,小黑,來,這是你們的姥姥,姥爺,這些是舅舅,舅母。”
小白仰起毛茸茸的小腦袋,乖巧又奶聲奶氣地、清晰地喊道:“姥姥!姥爺!”然后又轉向蘇家兄弟們,挨個叫了過去,“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
小黑雖然天性羞澀內斂,此刻也昂起小腦袋,用帶著嘶嘶氣音的、卻無比認真的語調叫道:“姥…姥,姥爺……舅、舅舅…”
這一聲聲稚嫩而真誠的呼喚,如同溫暖的春風,融化了所有蘇家人的心。
秦翠芳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將兩個崽崽一起摟進懷里,心肝寶貝地叫著,粗糙的手掌輕柔地撫摸著小白新長出的絨毛和小黑冰涼的鱗片,眼淚落得更兇。
蘇錦樹和蘇家兒郎更是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忙不迭地從身上摸出幾枚磨得光滑瑩潤的獸牙,顏色鮮艷漂亮的能量小石頭,像是捧著什么絕世珍寶般,小心翼翼地塞到崽崽們的小爪子和小尾巴里,嘴里念叨著:“好孩子,乖崽,拿著,這是姥爺(舅舅)給的見面禮,保佑你們平平安安,快快長大!”
“各位嬸子叔伯,待我新家落成之日,也是蘇家認親咽,到時候必當備上薄酒,邀請各位鄉鄰做個見證。”蘇芊芊道。
雖然現在和原主父母相認,但她畢竟是村子的外來戶,以后還有長時間待在村子,還是要和村子里的人打好關系。
“好!好啊!”不知何時聞訊趕來的老村長,站在人群外圍,看著這感人的一幕,欣慰地捋著花白的胡須,眼中也閃著動容的光芒,“芊芊丫頭有志氣!懂事!這認親宴,到時候老頭子我一定來討杯喜酒喝!”
圍觀村民見是如此情形,議論風向瞬間徹底轉變,方才的猜測與同情盡數化為真誠的祝福和夸贊,紛紛說著蘇芊芊懂事、有孝心、有擔當,羨慕蘇家苦盡甘來,找回了如此出色的女兒和外孫。
小插曲過后,眾人的注意力終于再次回到了那片等待開墾的荒地上。
在無數道好奇、懷疑、期待、的目光注視下,蘇錦樹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莊重,親自拉起了犁柄,蘇大郎則在前方,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那頭神駿的巨角牛。
隨著蘇錦樹一聲沉穩的呼和,巨角牛發出一聲低沉有力、仿佛能震動大地的哞叫,邁開了穩健而充滿力量步伐!
下一刻,讓所有人永生難忘的一幕發生了——
那閃爍著冰冷寒光的鋒利犁鏵,幾乎沒遇到任何阻力,“嗤啦”一聲,輕而易舉插入板結堅硬的土地,犁鏵勢如破竹向前,土壤被干凈利落地掀起、破碎、翻轉。
所有人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嚨,張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幾乎要脫出眼眶,死死地盯著那如神跡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