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衛辰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
他眼神飄忽,聲音越來越低:“當時天黑得緊,下官實在沒瞧清楚......”
“沒看清楚就敢血口噴人?”燕華甩開絹帕捂住臉,肩膀夸張地抖動著。
“本公主清清白白的名聲,叫你三言兩語就毀了!往后還有哪家敢來提親?”
皇后瞥了眼尤衛辰,想起這是閨中密友的獨子,到底沒當眾呵斥。
她轉身拉住燕華的手,指尖在公主腕間輕輕捏了捏:
“尤大人也是急昏了頭。如今事情既已查明,華兒就當被野貓驚著了,別往心里去。”
洛音冷眼旁觀,那個昏迷的小宮女脖頸后頭還有塊淤青,分明是被人打暈了塞進侍衛懷里。
真正該躺在這兒的人,怕是早就被轉移走了。
皇后神色驟然轉冷,目光如刀般掃過眾人:“都回大殿。今日之事若傳出半句風言風語——”
尾音拖長,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眾人噤若寒蟬,紛紛退散。
洛音反手扣住燕華手腕,“過來,我有話問你。”
拽著人疾步走向湖心亭坐了下來。
亭子四周水波蕩漾,月光在湖面碎成細銀。
洛音確認岸邊無人,才松開手,冷聲道:“尤詩詩中的迷藥,是你下的?”
燕華揉著手腕撇嘴:“洛大人好生無情。方才可是我救了你,轉眼就這樣兇人。”
“問你話呢,別跟我撒嬌,我又不是你娘。”
“真不是我。”燕華晃著雙腿,“是她自己下的藥。”
“什么?”洛音眉心擰緊,“她為何要給自己下藥跟侍衛......”
“哪里是跟侍衛啊,她原本要算計的是皇兄。但是很不巧被我發現了。”
燕華忽然湊近,眼里閃著狡黠的光,“尤府全家聯手設局,就等著生米煮成熟飯,當場逼婚呢。”
“所以你就將計就計把侍衛換成太子?那你拖我下水作什么?”
“我可冤枉!”燕華舉起雙手,“我讓下人把侍衛換上后,轉頭發現皇兄不見了。好不容易找著人,誰知你也在那兒。”
“那你為何幫我?”
燕華忽然瞇起眼睛:“怎么,洛大人也想當太子妃?”
洛音連忙搖頭否認,能不死在太子手里就謝天謝地了。
“見你鬼頭鬼腦溜出來,猜你是被人坑了。”燕華聳聳肩,“順手撈你一把。”
洛音盯著她:“尤詩詩不是你從小到大的伴讀?你對她......”
“聽聞洛大人曾與她爭夫?”燕華忽然嘲笑起來,“你不覺得她裝模作樣得緊嗎?”
媽呀!都成一輩子的污點了。
“閉嘴!”洛音耳根發燙,立刻警告燕華,“這事不準再提!”
燕華正要還嘴,對岸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只見個小宮女踉踉蹌蹌沖過來,遠遠就喊:
“洛大人!皇上震怒,正派人四處拿您!您負責的藥膳......大家用了都上吐下瀉,前頭已經亂套了!”
“什么?!”亭中兩人同時變色,霍然起身。
洛音僵在原地,有人要她死。
她腦中已經浮現出滿朝文武在大殿上吐得昏天黑地的畫面,冷汗順著背脊滑下。
燕華站在旁邊,眼珠子轉得飛快,嘴角卻繃得死緊。
太醫們提著藥箱匆匆趕來,靴底踩在青石板上發出凌亂聲響。
每個人臉色都發青,手指微微發抖。宮里出了這種事,他們的腦袋怕是也保不住了。
大殿中央,皇帝扶著龍椅扶手,臉色煞白,惡心的感覺一陣陣地往上涌。
底下群臣東倒西歪,嘔吐聲此起彼伏,空氣里彌漫著酸臭味。甚至隱隱約約還能聽見拉肚子的聲音。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不光丟人,更關鍵的是有人想要皇帝的命!
“陛下脈象紊亂,確是中毒。”陳太醫跪著收回手,聲音發顫,“所幸毒性不烈,老臣這就開方解毒。”
在宮里當了幾十年太醫,專業本事還是有的。
他趕緊開了藥方,讓小太監煎藥替眾人解毒。
“陛下,霍亂剛過去,現在皇宮里又有人下毒。本宮不得不懷疑有人居心叵測,這兩起事兒都是有意為之。”
皇后突然撲通跪地,說得斬釘截鐵。
“本宮身為皇后,沒盡到督察的責任,請陛下讓臣妾來徹查此事。”
她身后嘩啦啦跪倒一片大臣,額頭抵著地面高呼:
“陛下,娘娘說得沒錯,有人想害陛下啊!微臣人命賤如草芥,但陛下和娘娘可是全國的命脈。要是有個閃失,國將不國!”
“望陛下、娘娘嚴查!”
“望陛下、娘娘嚴查!”
龍椅上的燕崇閉著眼,指節敲在扶手上發出沉悶聲響。
裕王看著這陣勢,心頭猛地一沉。
洛音不但是這次藥膳的負責人,還是霍亂的阻斷者。
皇后這話里話外,分明是要把霍亂和下毒兩樁事都扣在她頭上。
他快步出列,單膝點地:“父皇,若是蓄意下毒,癥狀不該如此輕微。”
兵部尚書尤大人猛地直起身子:
“王爺此言差矣!陛下都這樣了,你還說輕微?這么重要的慶功宴上有人下毒,洛大人脫不了干系。”
燕池安抬頭看過去:“尤尚書,此宴為藥膳,是藥都三分毒。現在就說是有人下毒,太早了。”
“一派胡言!”尤尚書噌地一下站起來。
“夠了!”燕崇暴喝打斷,目光掃過殿外,“洛音何在?”
被侍衛押著走到殿外的洛音腳下一個踉蹌。
她深吸口氣踏進殿門,濃烈的酸腐味撲面而來,胃里頓時翻江倒海。
膝蓋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她聽見自己聲音發飄:“微臣在。”
皇后搶先發話:“來人啊!把洛音給我綁了!”
四周的侍衛立馬上前,刀鞘已經抵住洛音后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