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啊!”
洛音膝蓋一軟,整個人幾乎癱跪在地上,聲音顫抖:
“微臣負責的膳宴出了差錯,第一個逃不掉干系,哪有人會蠢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殿內燭火搖晃,映得皇帝臉色明滅不定。
皇后指尖捏緊了鳳袍袖口,冷笑出聲:“洛大人方才求的那道免死金牌,莫不是就為此時準備的?”
“娘娘明鑒!”洛音額頭抵著冰冷的地磚,“若真犯下這等大罪,十道金牌也保不住這顆腦袋。”
秦子逸突然大步上前,袍角帶起一陣風:
“皇上,不如等太醫驗明毒物,再定洛大人罪責不遲。”
“秦首輔!”皇后猛地拍案,”這次慶功宴由你總領,本宮還沒問你的罪!”
秦子逸撩袍跪下,動作干脆利落:“娘娘說得是。既是微臣總領,所有罪過自當由微臣承擔。”
他說著側過頭,對洛音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洛音攥著官服下擺的手指微微發白,忍不住多看了秦子逸兩眼。
這人倒是講義氣,關鍵時候能頂事。
皇后喉頭滾動,盯著洛音那張臉。
那臉、那蹙眉的神態、特別是那雙眼睛,活脫脫就是十年前那個賤人的模樣。
這么多年了,御案上那盞青瓷美人觚還在老位置,連奏折都繞開它擺,仿佛那是怡妃的靈位。
她指尖輕輕敲著金絲楠木椅的扶手,眼底冷意更深。
這幾十年的枕邊人,她太熟悉了。
燕崇看那洛音的眼神,和當年看怡妃時一模一樣。
溫柔得像是能化開寒冬的雪,可偏偏摻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癡迷。
他以為藏得很好,可皇后曾經無數次見過他的失神、留戀,甚至偶爾的恍惚。
這眼神,她太懂了。
“母后。”燕華公主突然從席間站起,“既然膳宴是洛大人經手,不如讓她自己查個明白?”
“胡鬧!”皇后正要呵斥,皇帝突然抬手。
“十日。”皇帝的聲音像鈍刀磨過青石,“十日之內洛愛卿若查不出來,提頭來見。”
侍衛們松開鉗制,洛音踉蹌著爬起來。
回到府邸時更漏已敲過三響。
洛音癱在太師椅上,盯著房梁發呆。
她不過是想在這吃人的世道活下去,怎么就像踩著刀尖走路?
查不出真兇,十天后她真會死?
林墨前幾日怪異的表現突然閃過腦海。
洛音抓起披風就往外沖。
林府管家提著燈籠開門時,臉上皺紋里都夾著驚訝:
“洛大人?我家公子午時便啟程回江南了。”
洛音詫異,林墨對她的情意,斷不會連告別都沒有就匆匆離去。
這事,不對勁。
只有短短的十日,這下毒案該從何查起。
夜色沉沉,街上半個人影都沒有。
洛音耷拉著腦袋,腳步拖沓地往前走,靴底蹭過青石板,發出細碎的摩擦聲。
突然背后掠過一陣風,她還沒反應過來,腰間就被人一把扣住。
那只手掌心滾燙,死死捂住她的嘴。
來人足尖點地,衣袂翻飛間已經帶著她躍上屋檐。
洛音驚魂未定地扭頭,正對上陸琪年那張劍眉星目的俊臉。
這不就是今日皇帝身邊那個飛魚服的錦衣衛帥哥么?
“噓。”陸琪年豎起食指抵在唇前。
屋檐下恰好走過一隊禁軍,鎧甲碰撞聲清晰可聞。
待腳步聲遠去,陸琪年松開鉗制,劍眉擰成疙瘩:“宵禁時分還在街上游蕩,嫌命長?”
洛音現在七魂失了六魄,完全忘了古代還有宵禁一說。
陸琪年眉頭緊鎖,目光凌厲地掃視四周:
“芷蘭去哪兒了?宵禁時間她竟敢放任你獨自出府,是嫌皮太松了想緊一緊?”
洛音心里咯噔一下——原來他就是那天她在屋檐下撞見的、芷蘭正匯報工作的黑衣人!
“別怪她!”洛音急忙解釋,“是我自己突然溜出來的,和她沒關系。”
話剛出口,她又覺得不對勁。
芷蘭是她的人,她自己都舍不得罰,這人倒擺起譜來了。
她微微揚起下巴:“閣下怎么稱呼?”
“錦衣衛指揮使,陸琪年。”
“影衛也歸你管?”
“影衛直屬皇上,”陸琪年神色平淡,“只聽陛下和我的調遣。”
哇!洛音瞪圓眼睛。
好家伙,看不出芷蘭這么大的能耐,居然是皇家集團董事長御用特種兵?
“陸大人知道陛下為什么派影衛保護我嗎?”
“怡妃臨終所托。”陸琪年掃她一眼,“你是她女兒。”
雖然心中早有隱隱猜到,但真相就這么砸下來時,洛音還是一時有些難以消化。
“我娘十年前不是走失?”她聲音發緊,“而是跑去當了妃子?”
她娘已經死了?是怎么死的?
一個已婚生子的婦人,怎么跟皇帝扯上關系的?
皇帝又怎么會瞧上有夫之婦?
難道還有衍生小說《霸道皇帝愛上已婚已育的我》?
洛音死死盯著陸琪年,滿肚子疑問在舌尖打轉。
“別看我。”陸琪年后退半步,“皇上的私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洛音哭笑不得,自己好歹也是個妃子的女兒,這當今皇上,可不就是自己的后爹嘛!
她心中嘀咕,瞧瞧那些個小說,主角身世真相大白之后,不是被封為公主,就是被冊為郡主。
可自己這位后爹倒好,直接給她判了個十天死期。
陸琪年見她一臉憤懣,想了想給出建議:
“你若是想知道更多,不如去問問裕王。畢竟他是怡妃的養子。”
洛音聽了這話,腦海里瞬間浮現出燕池安的紅粉知己,又想起他最近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態度,還有在大殿上的表現,連秦子逸都比不上。
她輕輕皺起眉頭,緩緩搖了搖頭。
罷了罷了,她在心里長嘆一聲。
自己與這個素未謀面的母親,本就互不相識,更談不上有什么感情。
當下最要緊的,還是得想想怎么在這十天之內保住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