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紅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局促,手里還端著剛從服務員那接來的熱茶水,笑著把杯子遞到司嚴面前:“快嘗嘗這新泡的碧螺春,清熱解乏。”
司嚴雙手接過杯子,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壁,連忙應聲:“謝謝媽,您也坐。”
他余光瞥見蘇紅悄悄松了口氣的模樣,心里大概猜著岳母是擔心自己介意這突然變了的關系。
他轉頭看向陳然,目光誠懇,“爸,以后您和媽要是有什么事,隨時跟我和念念說。還有您這腸胃的毛病,只怕已經過了復診時間了吧,怎么還沒去找我?”
陳然手里正給蘇念剝著蝦,聽見這話,剝蝦的動作頓了頓,抬頭看向司嚴時,不覺心里一怔。
他活了大半輩子,前半生忙著事業,錯過了蘇念的成長,后半生只想彌補,如今連女婿都這般通透,倒讓他覺得心里熨帖得厲害,還記得自己的復診時間,如今這有人關心的感覺,確實是好。
他把剝好的蝦仁放進蘇念碗里,又拿起一只蝦,笑著說:“好,好!明天就去復診。以后咱們就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一頓飯吃了好幾個小時,離開的時候,陳然把裝著房本和銀行卡的紙袋悄悄遞給蘇念,還非要送他們到停車場。
走到車旁,陳然突然叫住蘇念,從口袋里掏出那個紅布包,遞到她手里:“這個你還是拿著吧,就算暫時不去南方,留著也是個念想。”
蘇念看著手里的紅布包,又看了看陳然期待的眼神,終究還是收下了:“好,我拿著。”
陳然這才放心,又叮囑司嚴:“路上開慢點,到家給我發個消息。”
“知道了爸,您和媽也早點回去休息。” 司嚴點頭應下。
車子緩緩駛離停車場,蘇念看著后視鏡里越來越小的陳然和蘇紅,忍不住握住了司嚴的手。司嚴側頭看她,發現她眼眶微紅,卻嘴角帶笑。
“怎么了?” 他輕聲問。
蘇念搖搖頭,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的夜景,輕聲說:“沒什么,就是覺得,現在真好。”
司嚴握緊她的手,腳下放慢了車速:“以后會越來越好的。”
蘇念笑著點頭,心里想著,是啊,以后會越來越好的。
她有了爸爸,媽媽有了依靠,她和司嚴也有了完整的家人,這樣的日子,大概就是最好的日子了。
陳然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側頭看了眼副駕上望著窗外的蘇紅,語氣里帶著點無奈的哄勸:“阿紅,你搬我那去住吧,也能相互有個照應,都這個年紀了我們,相互照顧,也好讓女兒放心不是?”
蘇紅卻像沒聽見似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眼神里滿是固執:“這哪行?!咱們都多大歲數了?眼瞅著就要當外公外婆的人,哪能像小年輕似的……同居?讓女兒女婿知道,我這老臉往哪擱?”
陳然嘆了口氣,他知道蘇紅的脾氣,認準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爭執了半天,他終究是拗不過蘇紅,最后只能妥協:“行,聽你的。那今晚……我就在你家沙發對付一晚,明天一早,咱們就去民政局領證,好嗎?”
陳然一想到自己那空蕩蕩的家,晚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心里就發慌。
蘇紅沒應聲,算是默認了。
那一晚,陳然躺在窄小的沙發上,翻來覆去沒睡好,心里既期待又有點忐忑,滿腦子都是領證后兩人一起過日子的模樣。
第二天一早,陳然剛把戶口本揣進兜里,蘇紅卻突然變了卦。她端著剛熱好的牛奶,語氣有些猶豫:“要不……領證的事再等等?我想先跟女兒商量商量,畢竟這不是小事,得讓孩子知道。”
陳然伸出去接牛奶的手頓住了,臉上的期待瞬間淡了大半,他皺著眉問:“昨天不是都說好了嗎?怎么又要商量?咱們倆的事,跟孩子有啥關系?難道領證還要孩子批條子?”
蘇紅把牛奶放在桌上,避開他的目光:“怎么沒關系?女兒是我們唯一的孩子,我們領證,不得跟她通個氣啊?你再等等,好不好?”
陳然無奈地點了點頭。
蘇念在家休養了一周,周末去了司家老宅。
這段時間,司家老爺子和老太太都可掛念這孫媳婦了。
聽說摔了,都擔心壞了,聽張明華說診過脈沒事,才稍微放下心來。要不是司國清攔著,兩老早就上京華園看孫媳去了。
這會看到孫子帶著孫媳走進來,老太太趕緊迎上來,“念念,怎么樣?快,讓爺爺號個脈看看?”
“好嘞!奶奶,我聽您的。”蘇念想今天只怕逃不脫,不如爽快答應。
她心里想的是爺爺是有名的老中醫,該不會號出我昨天偷吃了冰淇淋這事吧?
“我診過,媽也診過,爺爺你還要診,一天到晚盯著我媳婦不放。”司嚴在一旁暗自腹誹。
司國清將兒子的小動作看在眼里,又氣又笑——這國寶級的老中醫,外面多少人捧著重金都求不來一次診,卻在自家上趕子遭人嫌棄。
他忍不住瞪了司嚴一眼,真想上前給他兩下,太不知好歹了!
蘇念倒是乖巧地笑著應下,順勢在客廳的紅木凳上坐下,將手腕輕輕搭在桌上的脈枕上。
老爺子八十多了,目光矍鑠,眼神溫和。他指尖帶著薄繭,搭在蘇念腕間時力道沉穩,原本溫和的目光也漸漸變得專注。
片刻后,司老爺子收回手,滿意地點了點頭:“脈象平穩,氣血也養得差不多了,就是還得注意別累著,生冷的,特別是冰的再忌些日子。”
——得,這是號出來了嗎?果真是神醫!
“知道了爺爺,謝謝您。”蘇念連忙點頭,心里暖融融的。
“爺爺,這下放心了吧?您重孫是男是女啊?號出來了嗎?”司嚴故意問道。
“你小子,討打是吧?你不是醫生?虧你問得出口!”司國清在一旁訓斥道。
老爺子也被孫子的話逗笑,白了司嚴一眼,拿起桌上的茶盞輕輕敲了敲桌面:“診金還沒付呢,還想問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