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其他人，蘇念更在意母親的態度 —— 只要母親舒心，她怎么樣都好。

“你媽當然是同意的，還說想讓奶奶住家里，方便照顧?！?陳然頓了頓，又接著說，“但你奶奶自己提出來要住療養院，再說她身體的各項指標還得時時監測，住那兒有醫生護士看著，大家都省心。”

“行吧。到時候你們通知我就行，我現在懷著孕，也幫不上什么忙。” 蘇念點了點頭，手不自覺地撫上小腹，肚子里寶寶輕輕的胎動，仿佛在給媽媽傳遞力量——媽，雖然這題超綱了，但我無條件支持你！

“還有件事想跟你商量，”陳然看著她，語氣放得更軟了些，仿佛在哄一只隨時會炸毛的貓。

“到時候你能不能跟司嚴說一聲，讓他給奶奶把個脈？不用開多復雜的方子，就是讓他說幾句寬心話，給老太太吃顆定心丸，讓她安安穩穩在江城過個年。”

蘇念皺了皺眉，臉上那點不情愿藏都藏不住 —— 倒不是不樂意讓司嚴幫忙，只是一想到要跟老太太走這么近，心里就有點不自在。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心里還有點別扭，” 陳然趕緊勸道，帶著點懇求的語氣，“你媽都已經原諒她了，你好歹給老爸一個面子唄?！?/p>

蘇念沉默了幾秒，輕輕 “嗯” 了一聲，拖長了調子：“知道啦 —— 到時候我跟司嚴說?！?/p>

女兒下樓之后，陳然也松了口氣，總算把這事安排妥了。

跟母親犟了二十年，他也無可奈何，好在如今自己的人生已經圓滿，這是老人最后的心愿了，作為兒子，他得幫她完成。

這件事，他知道只有蘇紅跟女兒都點頭才可以，家庭和諧這門課，真是活到老學到老。

聽說老太太最近精神很好，行李都已經收拾妥當，只等兒子回去接她來江城。

在元旦的前兩天，一個晴朗的冬日，老太太踏上了飛往江城的航班，一下飛機，她立刻被江城的冷空氣來了個“下馬威”，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可她的心卻是前所未有的溫暖。

司嚴帶著岳母蘇紅來接機。

老太太一頭花白的頭發，穿著一件簇新的藏藍色盤扣錦緞薄襖，外面被兒子套上了一件深紅色的防寒羽絨服，整個人顯得清瘦，卻精神矍鑠。

歲月在她臉上刻滿了深深的溝壑，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透著一種小心翼翼的期盼和歷經滄桑后的通透。

老太太看到兒媳可高興了，蘇紅上前攙扶著，兩人站在一起，畫面和諧得讓陳然差點老淚縱橫。

陳然又把司嚴帶到她跟前，告訴她這是孫女婿，老太太更是高興，拉著司嚴的手上下打量，眼角的皺紋笑成了花：“好，真好，一表人才。我們家有福氣，這是撿到寶了??！”

她的話樸實而真摯，讓原本氣氛有些微妙的接機場面變得熱絡起來。

到了預訂好的飯店包間，蘇念已經等在里面。見到老太太進來，她扶著桌子想要站起來。

老太太見狀，連忙說道：“快坐著，你身子重別動！自家人不講這些虛禮。”

她走到蘇念身邊，目光慈愛地在她臉上和肚子上來回逡巡，看著這雙跟兒子神似的眉眼，喃喃道，“好，好，氣色不錯……就是瘦了點，得多吃點。”

那想關心又怕逾矩的模樣，透著幾分心酸，又有點可愛。

坐下后，老太太示意兒子陳然遞過一個小包，她打開，拿出一個古色古香的首飾盒子來，對著孫女說，“這些都是我給你攢的?！?/p>

看蘇念不肯拿，蘇紅一把接過，塞到女兒手上，“快謝謝奶奶?！边@可是‘傳家寶’級別的投資。

陳然在一旁看得直冒汗，生怕女兒會生出什么“幺蛾子”，心里默念：“小祖宗，給點面子，給點面子，好歹說句話啊……”

司嚴這時輕輕握了握蘇念的手，無聲鼓勵，蘇念這會也不想當個掃興的人。

“謝謝奶奶。”她終是輕輕說了一句。

陳然放心了——女兒挺給面兒，演技在線，點贊！

“好好收著?！崩咸χ鴨?，“上次你爸帶給你的我們南方老宅保險柜的鑰匙，那些也都是留給你的，他沒貪污吧？”

蘇念嫣然一笑，“沒，在我手上呢，我爸膽子小，不敢?！?/p>

“老太太對孫女倒是大方，我媳婦兒呢？什么表示也沒有嗎？”陳然假裝酸溜溜地說道。

老太太聽了不由一怔，這可是二十年來，兒子對自己說過最親近的話。

她立刻心領神會，趕緊“補票”：“有，有，”說著，把自己手上的一支翡翠手鐲脫了下來，塞給了身旁的蘇紅，“媽準備了的，這是陳家祖傳的鐲子，你戴著，以后你就是咱們陳家的‘掌門人’了。”

“謝謝媽！”蘇紅大方回應，手腕上瞬間多了份沉重的歷史責任感，仿佛接過了“家族傳承接力棒”。

這一出，讓氣氛頓時大好。

席間，老太太話不多，大部分時間都是笑瞇瞇地聽著兒子、兒媳和孫女婿聊天，偶爾插一兩句，問的也都是些“江城冬天什么時候過去”、“這菜合不合念念口味”之類的家常話，努力扮演一個“乖巧.ipg”的老太太。

她看蘇念的眼神，始終帶著一種近乎極致的溫柔和補償般的注視，仿佛想把錯過的時光都看回來。

直到晚飯快結束時，老太太才仿佛鼓足了勇氣，用公筷給蘇念夾了一塊清淡的魚肉，聲音輕柔得像是怕驚擾了什么：“念念，你多吃點。奶奶……奶奶以前糊涂，謝謝你們今天還愿意見我，謝謝……”

蘇念看著碗里那塊魚肉，又抬眼看了看老太太那雙充滿懇切和悔意的眼睛，終是低聲回了句：“都過去了，您也多吃點。”

陳然心里感慨萬千——這一幕，堪稱家庭大和解啊！

老太太聽到這話，眼眶微微泛紅，連連點頭，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真正開懷的笑容。

她知道，腳下的這片土地是陌生的、寒冷的，但這個冬天，因為有了兒孫的接納，她的心注定是溫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