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會議結束,周通、張奎、王豹三人,領了軍令,便各自下去準備了。
整個大營再次變得忙碌而有序。
士兵們擦拭著兵器,喂養著戰馬,將從白狼山繳獲的物資分門別類地裝上大車。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大戰來臨前的緊張與興奮。
帥帳之內,卻顯得格外安靜。
木子白一個人坐在火堆旁,靜靜地擦拭著他那桿沉重的鐵戟。
冰冷的鐵器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寒光。
他很享受這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這讓他可以更好地思考。
思考接下來的每一步,該如何走。
思考如何才能將這場豪賭的收益最大化。
“夫君。”
帳簾,被輕輕掀開。
葉雪清端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
她將食盒里的幾樣精致小菜,和一壺溫好的酒,擺在木子白身旁的案幾上。
然后安靜地跪坐在他的身邊,就那么靜靜地看著他。
“還在擔心?”
木子白放下鐵戟,拿起酒壺,自顧自地倒了一杯。
“沒有。”
葉雪清搖了搖頭,聲音有些低落。
“夫君的決定雪清永遠支持。”
“只是……”
她頓了頓,抬起頭看著木子白。
“只是雪清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夫君為何,要如此……執著。”
葉雪清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深深的困惑。
“我們,已經贏了。”
“我們,已經擊潰了百萬敵軍,解了北平之圍,立下了不世之功。”
“我們明明可以班師回朝,接受陛下的封賞,接受萬民的敬仰。”
“為何還要冒著如此巨大的風險,去打那虛無縹緲的突厥王庭?”
“夫君,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看著他,那雙美麗的眼睛里充滿了對答案的渴望。
她想真正地走進這個男人的心里。
她想知道,他那看似平靜的外表之下,到底隱藏著怎樣的波瀾壯闊。
木子白看著她,沉默了。
我想要什么?
我在想什么?
我在想,這個項目的KPI,該怎么刷,才能利益最大化。
我在想,這波操作,能給我帶來多少忠誠點,能讓我的最終結算評級,提升幾個檔次。
我在想,怎么死,才能死得最有價值,最能感動我的那個穿越者老板。
可這些話他不能說。
他只能換一種更高級,更符合他“大唐戰神”人設的說法。
“雪清。”
木子白放下酒杯,握住了她那雙有些冰涼的小手。
“你覺得戰爭是什么?”
葉雪清一愣。
她沒想到,他會突然問出這樣一個宏大的問題。
“戰爭……是,殺戮,是,死亡。”她想了想,答道。
“沒錯。”木子白點了點頭,“但也不全對。”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
木子白緩緩地說出了這句足以顛覆這個時代所有人認知的話。
“我們與突厥的戰爭,從來都不是為了殺戮而殺戮。”
“而是為了爭奪生存空間。”
“為了爭奪話語權。”
“更是為了爭奪一個民族在未來數百年,甚至是上千年的命運!”
“你只看到了,我們打贏了北平保衛戰。”
“可你想過沒有,為什么,會有這場戰爭?”
“為什么那些突厥人,可以肆無忌憚地踏上我們的土地,屠殺我們的同胞?”
“因為我們弱!”
“因為在他們的眼里,我們就是一群可以隨意宰割的兩腳羊!”
木子白的聲音不大,卻如同重錘狠狠地敲在了葉雪清的心上。
“所以,我不滿足于僅僅只是將他們趕走。”
“我要打斷他們的脊梁骨!”
“我要磨滅他們的狼性!”
“我要將恐懼的種子深深地種在他們每一個人的心里!”
“我要讓他們從今往后,只要一聽到‘大唐’這兩個字就會嚇得渾身發抖,跪地求饒!”
“我要讓他們知道!”
“這片土地不是他們可以隨意踐踏的牧場!”
“這片土地上的百姓,更不是他們可以隨意屠戮的牛羊!”
“這就是我想要的。”
木子白看著她,那雙漆黑的眸子里燃燒著一種葉雪清從未見過的,名為“理想”的火焰。
那火焰是如此的熾熱。
如此的耀眼。
讓葉雪清整個人都看呆了。
她那顆因為擔憂而懸著的心在這一刻徹底放了下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
和一種與有榮焉的驕傲。
原來,這才是她的夫君。
一個胸懷天下心系萬民的真正英雄!
“夫君……”
葉雪清的眼眶,紅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頭扎進了木子白的懷里,將他緊緊地抱住。
“我明白了。”
“雪清再也不會胡思亂想了。”
“夫君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雪清會永遠永遠永遠陪著你。”
木子白感受著懷中那柔軟而又溫熱的身體,心中也是一陣感慨。
唉。
當渣男,可真累啊。
不僅要,會打仗,會搞權謀。
還得會灌雞湯,會畫大餅。
這年頭,沒點PUA的技術,連老婆都哄不好。
社畜,太難了。
他一邊在心里瘋狂地吐槽著,一邊伸出手輕輕地拍著葉雪清的后背。
“雪清,有你足矣。”
這一刻,木子白覺得自己就是奧斯卡影帝。
……
兩人就這么靜靜地相擁著。
直到帳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報——”
一名斥候翻身下馬,單膝跪在帳外。
“啟稟將軍!前方發現葉帥派來的信使!”
“他們正向我軍大營而來!”
葉問舟的信使?
木子白聞言,眉頭微微一挑。
他輕輕推開懷中的葉雪清,站起身快步走出了帥帳。
只見遠方的夜色之中,幾騎快馬正卷著煙塵向著這邊疾馳而來。
為首的一人,手中高舉著一面代表著葉問舟身份的令旗。
看著這一幕,木子白的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葉問舟這個時候派人來找自己,絕不會是報喜那么簡單。
難道北平城又出事了?
很快那幾名信使便抵達了營前。
他們一個個風塵仆仆,滿臉倦容,顯然是連日奔波沒有片刻停歇。
為首的信使在看到木子白的瞬間,便從馬上滾了下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木……木將軍!”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
“葉帥,讓小的給您帶一句話!”
“他說……他說……”
“岳帥,他……”
“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