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雪清臉頰緋紅,那雙清澈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層水汽,直勾勾地看著他。
這副模樣,任誰看了都會心生憐愛。
只是,這憐愛之中,還夾雜著一絲顯而易見的探究。
一個瘸了數(shù)年,性情暴戾的丈夫,在腿傷痊愈之后,突然變成了算無遺策、殺伐果斷的蓋世英雄。
這種轉(zhuǎn)變,太快,也太突兀了。
換做任何人,都會心生疑竇。
不過,那又如何?
只要能護(hù)住她,只要能讓她看到希望,哪怕眼前這個人是披著丈夫皮囊的鬼魅,她也認(rèn)了。
“夫君……”葉雪清咬著下唇,聲音輕柔,“妾身一直都想陪著您。”
木子白眉毛一挑。
這女人,比他想象的還要聰明。
她沒有追問,只是用最直接的方式,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好。”
木子白沒有拒絕,轉(zhuǎn)身從墻上取下一件黑色的大氅,親手為她披上,將她玲瓏有致的身形完全包裹住。
“夜里風(fēng)大,夫人小心著涼。”
他將系帶在她身前仔細(xì)系好,指尖有意無意地劃過她溫?zé)岬牟鳖i。
葉雪清身體輕輕一顫,沒有躲閃。
她抬起頭,正好對上木子白那雙深邃的眼睛。
那里面,沒有了往日的陰郁和暴躁,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她感到安心的平靜,以及一種讓她心慌的侵略性。
“走,娘子。”
木子白牽起她的手,那只手冰涼柔軟,他很自然地將其包裹在自己溫?zé)岬恼菩摹?/p>
“我?guī)闳⑷恕!?/p>
……
夜幕深沉,北平城陷入了一片死寂。
往日里,這個時辰本該是宵禁的開始,但今夜,城中的氣氛卻格外壓抑。
將軍府外的兵變,雖然被迅速平息,但消息還是如同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全城。
四位都尉,兩死一廢一降。
那個瘸了腿的鎮(zhèn)北將軍,不僅站了起來,還以雷霆手段,清洗了軍中最大的四股勢力。
城中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大戶人家,此刻都大門緊閉,府內(nèi)燈火通明,家丁護(hù)院全副武裝,如臨大敵。
他們怕。
怕那個瘋了的將軍,下一個就找上他們。
而他們的恐懼,很快就變成了現(xiàn)實(shí)。
“咚!咚!咚!”
沉重而急促的砸門聲,在陳府外響起。
陳家家主,陳員外,一個平日里靠著和張烈勾結(jié)、倒賣軍糧而富甲一方的胖子,此刻正躲在正堂里,嚇得渾身發(fā)抖。
“誰!誰在外面!”他色厲內(nèi)荏地吼道。
“開門!”門外傳來一個粗獷的聲音,“奉鎮(zhèn)北將軍之命,前來捉拿反賊同黨!”
“反賊?我……我何時成了反賊!你們這是污蔑!”陳員外一邊喊,一邊對手下的護(hù)院家丁打著手勢,讓他們守住大門。
“頑抗者,格殺勿論!”
門外的聲音沒有再廢話,下一刻,一聲巨響傳來。
“轟!”
陳府那扇由實(shí)木打造,外面還包著鐵皮的大門,竟被硬生生撞開。
數(shù)十名身穿破舊鎧甲,但眼中卻閃爍著兇光的士兵,如同餓狼一般沖了進(jìn)來。
為首的,正是剛剛投誠的都尉,王豹。
他臉上帶著一絲病態(tài)的興奮,手中提著一把還在滴血的短刀。
“陳員外,別來無恙啊。”王豹一腳踢開擋路的桌子,獰笑著走向主位上那個抖如篩糠的胖子。
“王……王都尉,你這是做什么?我們……我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啊!”
“一條船?”王豹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你算個什么東西,也配跟老子上一條船?”
他走到陳員外面前,用刀背拍了拍他肥碩的臉頰。
“現(xiàn)在,老子是將軍的人。”
“將軍有令,凡與張烈、李虎勾結(jié),意圖謀反者,滿門抄斬,家產(chǎn)充公!”
“你……你胡說!我沒有!”
“有沒有,不是你說了算。”王豹懶得再跟他廢話,一揮手,“給我搜!所有錢糧,全部搬走!府中上下,無論男女,全部帶走!”
“是!”
士兵們早就紅了眼,聽到命令,立刻如狼似虎地?fù)湎蜿惛母鱾€角落。
很快,哭喊聲、慘叫聲、金銀碰撞聲,便響成了一片。
同樣的場景,在王家、李家、趙家,同時上演。
整個北平城的東區(qū),一夜之間,血流成海。
……
將軍府,書房。
木子白坐在主位上,葉雪清則安靜地站在他身側(cè),親手為他研墨。
周通站在下方,臉上滿是激動和欽佩。
“家主,王豹已經(jīng)帶人抄了四家。繳獲黃金五萬兩,白銀三百萬兩,糧食足夠十萬大軍吃一年!”
“只是……”周通臉上露出一絲遲疑,“王豹此人,手段過于狠辣。”
“四家上下,共計(jì)七百余口,除了幾個女眷與家主被他送來府上,其余人……都被就地格殺了。”
木子白正在紙上寫著什么,聞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殺得好。”
“亂世用重典,不把他們殺怕了,怎么鎮(zhèn)得住這滿城牛鬼蛇神?”
周通聞言,心中一凜,再不敢多言。
這位家主的狠辣,遠(yuǎn)超他的想象。
“新式絞車弩的試制,怎么樣了?”木子白放下筆,吹了吹紙上的墨跡。
“回家主,城中最好的十幾個鐵匠,已經(jīng)全部被末將請到了鋪?zhàn)永铩?/p>
“圖紙……他們看了,都說此乃神物!”
“只是……”周通面露難色,“其中有幾樣關(guān)鍵的部件,對精鐵的要求極高,我們現(xiàn)有的材料,怕是……”
“府庫里的鐵,不夠用?”
“不是不夠,是品級太低,無法大規(guī)模量產(chǎn)。”
木子白眉頭微皺。
這倒是個麻煩事。
系統(tǒng)商城里倒是有現(xiàn)成的賣,但那價格……把他賣了都買不起。
“你們先造著,此事我來想辦法。”木子白將寫好的那張紙遞給周通,“你先按這個,去把人給我召來。”
周通接過紙,只見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幾個大字。
【鎮(zhèn)北將軍府征兵令】
【凡前鎮(zhèn)北軍舊部,不論老幼,不論殘疾,凡愿為國效力者,皆可入伍。】
【入伍即發(fā)安家銀五兩,軍餉三倍,戰(zhàn)死者,撫恤銀十五兩,其家人由將軍府奉養(yǎng)終身!】
【另,凡有一技之長者,如鐵匠、木匠、醫(yī)者,待遇從優(yōu)!】
【明日午時,東城校場,將軍親至,恭候諸位同袍!】
落款,是鎮(zhèn)北將軍木子定國的大印。
周通看著這征兵令,只覺得渾身的血都熱了起來。
安家銀五兩,軍餉三倍,撫恤十五兩,奉養(yǎng)家人!
這是何等的手筆!
何等的魄力!
“家主,有此征兵令,末將有信心,明日之內(nèi),必能召集不少于三萬精壯!”周通激動地說道。
“我要的,不是精壯。”木子白搖了搖頭。
“我要的,是所有還記得自己是大唐兵的人。”
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面漆黑的夜空,聲音里帶著一絲寒意。
“周通,你立刻帶人,將這告示,貼滿全城。不僅要貼在城里,還要連夜派人,送到城外三十里內(nèi)的所有村鎮(zhèn)!”
“是!”
“另外,讓王豹把抄家的金銀,都堆到校場上去。”
“我要讓所有來應(yīng)征的兵都看到,我木子定國,說話算話!”
周通領(lǐng)命,拿著征兵令,快步退了出去。
書房里,只剩下木子白和葉雪清兩人。
“夫君……”葉雪清走上前,從身后輕輕抱住了他,“您是不是……早就計(jì)劃好了一切?”
木子白轉(zhuǎn)過身,捏了捏她挺翹的鼻尖。
“不然呢?真當(dāng)為夫是憑一腔熱血?”
“那精鐵的事……”
“山人自有妙計(jì)。”木子白咧嘴一笑,攔腰將她抱起。
“現(xiàn)在,該辦我們自己的‘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