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卷著濃煙與血腥,狠狠灌入每個人的口鼻。
“草原狼王”阿史那的臉黑如鍋底。
他麾下最精銳的狼騎,不是沒打過硬仗,可從未見過如此慘烈,如此……憋屈的死法。
“嗚——”
號角聲再次響起,剩下的四萬多突厥大軍,沒有再試探,全軍壓上。
黑色的浪潮,要用絕對的數量,淹沒城頭那點可笑的抵抗。
然而,迎接他們的,是第二輪、第三輪、第四輪……毫不停歇的巨矢齊射。
“嗡——”
每一次弓弦的震響,都帶走成百上千條鮮活的生命。
絞車弩的射程之內,變成了絕對的死亡禁區。
突厥人一次次地沖鋒,又一次次地在城下留下一片片血肉模糊的尸骸。
他們是騎兵,是草原的霸主,卻被堵在城外,連城墻的邊都摸不到。
半個時辰后,突厥人終于停下了自殺式的沖鋒,在留下了近萬具尸體后,退到了千步之外。
北平城高,他們又沒有攜帶任何重型攻城器械,除了拿人命去填,別無他法。
戰局,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僵持。
城墻上,勝利的歡呼聲早已平息。
幸存的士兵們,大口喘著粗氣,看著城下堆積如山的尸體,許多人忍不住彎腰嘔吐。
即便是贏了,這地獄般的景象也足以摧毀人的心智。
“將軍,他們退了!”張奎臉上濺滿了血點,興奮地喊道。
木子白沒有回應。
他知道,這只是暫時的。
天色漸晚,彈藥不足。
一旦入夜,絞車弩徹底報廢,對方完全可以分兵騷擾,讓城中守軍疲于奔命,再尋機破城。
所以不能等。
必須在他們重整旗鼓之前,徹底打垮他們。
“夫君……”葉雪清遞上一壺水,她的手還在微微發抖。
“沒事。”木子白接過水囊,灌了一口。
隨后,他轉身,面向城頭那四萬多名疲憊的士兵。
“將士們!”
他的聲音不大,卻壓過了呼嘯的北風。
“今天,我們,在大唐的軍旗下,將與敵軍主力,決一死戰!”
所有士兵的身體一震,齊刷刷地看向他。
“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有自高祖皇帝起,三代將士潑灑的英雄血!此刻,他們就在天上看著我們!”
“對面的敵軍握著彎刀,他們做夢都想把我們的尸骨埋進他們的牧場,摧毀我們的房屋,踐踏我們的土地!一百年前他們就這樣干過,現在他們又來了!”
木子白拔出長刀,刀尖直指城外敵陣。
“我不管你們怕不怕,但我們不能退縮!一旦后退,你們的妻兒老小將淪為奴隸,終生飽嘗欺凌!”
“我知道,在今天太陽落山之前,我們中,有很多人會死去!”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決絕與瘋狂。
“我的最后一道軍令:如若你們看到我落下馬來,不要哀悼,不要停止沖鋒!緊緊跟隨軍旗,握緊你們的刀!”
“我要你們和我一起——馬踏聯營!”
“我要你們和我一起——至死方休!”
“日月山河永在!大唐江山永在!”
“殺!殺!殺!”
三萬將士被這股瘋狂徹底點燃,他們舉起兵器,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胸中的恐懼與疲憊,盡數化為沖天的戰意。
就在全軍戰意達到頂峰的瞬間,木子白飛速打開了系統面板。
忠誠點:37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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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暖流瞬間傳遍四肢百骸,木子白深吸一口氣,只覺渾身舒泰。
“開城門!”
“嘎吱——”
沉重的城門緩緩開啟,夕陽的余暉,將木子白和他身后近四萬將士的身影,拉得極長。
“殺!”
木子白第一個縱馬而出,四萬步卒緊隨其后,匯成一股鋼鐵洪流,朝著城外那三萬多突厥騎兵,發起了決死沖鋒!
城外,阿史那顯然沒料到城中守軍敢主動出擊,短暫的錯愕之后,便是狂喜。
步兵對騎兵?還是在平原上?
找死!
“迎戰!”
三萬多突厥騎兵調整陣型,迎著唐軍的洪流便沖了過去。
“轟!”
兩股洪流狠狠撞在一起,人仰馬翻,血肉橫飛。
最前排的唐軍士兵,用血肉之軀,硬生生抗住了騎兵的第一波沖擊。
木子白一馬當先,手中鐵戟揮舞如風,每一次揮出,都帶走數名突厥騎兵的性命。
他此刻力大無窮,二十公斤的鐵戟在他手中輕若無物,竟無人能擋其一合。
然而,個人的勇武,在數萬人的戰場上,作用微乎其微。
唐軍畢竟是步卒,且裝備簡陋,在扛過第一波沖擊后,頹勢立現。
突厥騎兵發揮出機動性的優勢,開始穿插分割,如同剝洋蔥一般,一層層地削弱著唐軍的陣型。
不斷有唐軍士兵倒下,陣線開始出現缺口,眼看就要被徹底沖垮。
就在此時,那兩萬被留在城中的輔兵,那些老弱病殘,卻提著鋤頭、木棍、甚至是菜刀,從城門里涌了出來。
他們沒有盔甲,沒有像樣的兵器,卻義無反顧地沖向了戰場的側翼,用自己血肉之軀,為搖搖欲墜的主陣,堵上缺口。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兵,用身體抱住一匹戰馬的馬腿,被活活踩死,臨死前,卻用手中的柴刀,砍斷了馬蹄。
戰況,慘烈到了極點。
即便如此,唐軍的崩潰,似乎也只是時間問題。
也就在這一刻,北平的城墻上,突然探出了幾個腦袋。
是一個抱著孩子的老婦人,她看著城下丈夫浴血奮戰的身影,淚流滿面。
她想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很快,越來越多的人,出現在了城墻上。
他們是城中的百姓,是鐵匠,是商販,是那些本打算棄城而逃的人。
可現在,他們沒有逃。
他們看著城下那片血肉磨坊,看著那些用生命在為他們爭取時間的士兵,一股無法言喻的情緒,在胸中炸開。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儒生,顫抖著,用嘶啞的嗓子,開始吟唱。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石子,投入了死寂的湖面。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第二個聲音響起,是一個鐵匠,他手里還握著鐵錘。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越來越多的聲音匯了進來,婦人、孩童、老人……
數以萬計的百姓,站在城頭,迎著血色的夕陽,唱起了這首來自千年前的,屬于華夏民族的,最古老的戰歌。
歌聲匯成一股無形的洪流,壓過了戰場上的廝殺與哀嚎。
一名即將被彎刀砍中的唐軍士兵,聽到了歌聲,他愕然回首,看到了城墻上那一張張流著淚,卻在放聲高歌的臉。
他猛地轉身,放棄了格擋,用胸膛迎向了那把彎刀,同時,將手中的長矛,送進了對方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