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木子白此話一出,整個宣政殿,所有人的腦袋都像是被人敲了一記悶棍。
現場群臣:“!??!”
天子葉衛青:“?。?!”
大太監張忠賢:“?。?!”
御林將軍霍去疾:“?。。 ?/p>
又是這句開場白!
這句該死的,熟悉的,讓人頭皮發麻的開場白!
所有人,包括龍椅上的葉衛青,都條件反射般地朝著聲音的源頭看去。
只見文官班列中,那個剛剛上朝就遲到,自始至終都如同木雕泥塑一般的右散騎常侍,木子于,緩緩走了出來。
他每走一步,殿內就安靜一分。
當他走到大殿中央站定時,整個朝堂,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心里,都涌上一個念頭:完了,又要出大事了。
魏征然看著這個年輕人,臉上寫滿了厭惡與不屑。
木家的事他聽說了,不過是兩個走了運的莽夫而已。
他冷哼一聲,根本沒把這個年輕言官放在眼里。
“木侍郎,莫非你有什么高見?”
“還是說,你覺得天象之說,乃是無稽之談?”
魏征然擺出一副前輩教訓晚輩的姿態,“熒惑守心,乃大兇之兆,火星出現,必有戰事!”
“此乃天意!依老夫之見,必須速速南遷,以避禍事!”
“胡說八道,妖言惑眾!”
木子白的回應,簡單,直接,且粗暴。
魏征然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一張老臉漲成了豬肝色。
“你!你竟敢說老夫妖言惑眾!天象示警,這是天意!”
“說的就是你?!蹦咀影卓炊嘉纯此谎?,轉而面向其余諸臣。
“天下大事,如果全靠看天象決定,那太宗皇帝當年,就不用玄武門兵變了?!?/p>
“他大可以直接躺在床上,等著天象示警,等他那幾位皇兄皇弟把皇位洗干凈了雙手奉上便是?!?/p>
“噗嗤?!?/p>
武將班列中,不知是誰沒忍住,笑了出來。
魏征然氣得渾身發抖,手指著木子白,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被噎住了。
用太宗皇帝的事來反駁天命之說,他但凡敢說一個“不”字,明天就可以直接告老還鄉了。
“呵呵……”魏征然怒極反笑,他決定換個角度,用現實來擊潰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
“好,好一張利口!那老夫請問木大人,就算天象是假的,那異族百萬虎狼之師,總是真的吧?”
他環視四周,聲音陡然拔高。
“我請問木大人,就憑我大唐這十幾萬殘兵敗將,能頂得住敵方百萬大軍嗎?”
“難不成,你是想讓我們這些人,跟著你,集體去當俘虜嗎?”
這個問題,問得極其歹毒。
瞬間將剛剛還有些動搖的群臣,又拉回了現實的恐懼之中。
是啊,說得再好聽有什么用?打不過就是打不過!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木子白根本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動了。
在滿朝文武驚駭的注視下,他猛地跨上一步,一把揪住了御史中丞魏征然的衣領。
動作之快,力道之大,讓魏征然這把老骨頭連反應都來不及,就被提得雙腳離地。
“你……你要干什么!殿前失儀,你要造反嗎!”魏征然嚇得魂飛魄散。
木子白沒有理會他的叫囂,只是用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看著他。
“長安,乃是國本!一動,大勢去矣!”
“前朝南遷的教訓,還不夠深刻嗎?!”
他猛地一甩,將魏征然像垃圾一樣甩在地上,隨即抬起頭,那冰冷的視線掃過朝堂之上,那一張張毫無骨氣,只想著逃跑的臉。
“祿祿唐臣,袞袞諸公,卻不如一瘸子。”
鄙夷,不屑,毫不掩飾。
“南遷?逃到金陵(南京),你們就能安枕無憂了嗎?百萬異族,飲馬長江之日,爾等今日之言,便是他日刻在恥辱柱上的罪證!”
話落,他緩緩轉身,面向龍椅上早已起身,雙目通紅的葉衛青,深深一揖。
隨即,他挺直了脊梁,吐出了一句讓整個朝堂上,所有文武百官都為之膽寒的話。
“臣,木子于,請陛下下旨?!?/p>
“凡主張南遷者……”
“可斬!??!”
這兩字落下,宣政殿內,死寂得能聽見燈芯燃燒的“噼啪”聲。
魏征然癱在地上,花白的胡須沾滿了灰塵,他哆嗦著,伸出一根手指,指著那個如青松般矗立的年輕人。
“瘋了……瘋了!你這個瘋子!”
他猛地從地上爬起,狀若癲狂,朝著龍椅上的葉衛青叩首。
“陛下!此子狼子野心!他名為直諫,實為要挾!今日他敢請斬朝臣,明日便敢請斬陛下??!”
“他要學朱溫!他要當第二個朱溫!”
這一聲凄厲的指控,瞬間點燃了群臣心中最深的恐懼。
“是啊陛下!此風絕不可長!”
“請陛下治他殿前失儀,妖言惑眾之罪!”
“南遷乃是為保全社稷,他卻要我等白白送死,其心可誅!”
“殺!殺!殺!他把人命當什么了?當草芥嗎?”
整個朝堂,瞬間從對異族的恐懼,轉變為對木子白的口誅筆伐。
仿佛只要殺了他,那百萬大軍就會自動退去,長安就能重回安寧。
葉衛青站在龍椅前,看著下面群情激憤的臣子,又看看那個孤零零站在中央的身影,心亂如麻。
理智告訴他,此時應該順應群臣,將木子于拿下,然后南遷造火藥。
可情感上,他做不到。
木子家……已經為他,為這個大唐,流了太多的血。
然而,就在這片嘈雜之中,木子白動了。
他轉過身,對著那一張張驚恐、憤怒、扭曲的臉,平靜地開口。
“我問你們,長安是什么?”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長安,是我大唐的都城,是高祖皇帝定鼎天下之地!”
“這里,有我們的太廟,里面供奉著李氏列祖列宗的牌位!”
“這里,有我們的社稷壇,承載著我大唐二百余年的國運!”
“南遷?”他嗤笑一聲。
“牌位一起南遷?國運也一起打包帶走嗎?”
“一群連祖宗牌位都護不住的廢物,逃到江南,就能護住半壁江山了?”
“我告訴你們,一旦棄都南逃,天子威嚴掃地,大唐正統盡喪!”
“屆時,天下藩鎮,人人皆可自立為王!都不用等異族打過來,我大唐,自己就先亡了!”
句句誅心,字字如刀。
剛剛還叫囂得最兇的幾個言官,此刻臉色煞白,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因為他說的,是事實。
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卻不敢宣之于口的事實。
魏征然氣得渾身發抖,他強撐著,從另一個角度發起了反擊。
“說得好聽!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他指著木子白,厲聲質問:“那老夫再問你,木大人!就算不南遷,你拿什么守?”
“國庫里能跑馬,武庫里找不出一把像樣的刀!城中守軍,連同新募之兵,不足十五萬!”
“你告訴我,怎么用十五萬拼湊之兵,去擋百萬虎狼之師?”
“難不成,就靠你這張嘴嗎?!”
這個問題,再次將眾人拉回了殘酷的現實。
是啊,道理誰都懂。
可實力不允許?。?/p>
所有人的視線,再次聚焦到木子白身上。
這一次,他們想看看,這個年輕人,還能說出什么花來。
然而,木子白依舊沒有直接回答。
他緩緩抬起頭,視線越過所有人,直直地看向武將班列之首,那個從始至終都沉默不語的身影。
新晉御林“大將軍”,霍去疾。
“霍將軍?!?/p>
木子白開口。
霍去疾身體一震,猛地抬頭。
“末將在?!?/p>
“我只問你一句,你麾下的御林軍,是戰,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