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鎮北將軍府。
主廳之內,氣氛有些微妙。
葉問舟和岳沉兩位老將軍,端坐在主位之上,手里的熱茶從滾燙放到溫涼,愣是一口沒碰。
他們的視線,時不時地飄向屏風后面,那里,正傳來一陣陣壓抑的痛呼和草藥的味道。
木子白,正在“被動”接受治療。
他并沒有受什么重傷,主要還是力竭脫虛,身上有些皮外傷罷了。
但葉雪清不這么認為,硬是把城里僅剩的幾個郎中全薅了過來,圍著他團團轉,又是上藥又是包扎,搞得跟馬上要開席了一樣。
葉雪清自己,則親自端著一盆熱水,進進出出,擦拭著毛巾,那副無微不至、體貼入微的模樣,看得兩位老將軍眼皮直跳。
“咳咳。”
葉問舟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雪清啊。”
“雪清在。”葉雪清端著一盆血水走出來,聽到呼喚,連忙停下腳步,柔聲應道。
“那個……你夫君他,傷得重不重啊?”葉問舟的語氣,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關切。
沒辦法,任誰看到一個步兵追著上百騎兵砍的場面,都很難再把他當成一個普通人看待。
“回叔叔的話,郎中說……夫君只是力竭了,身上都是些皮肉傷,休養幾日便好。”葉雪清說著,眼眶又紅了。
“都怪雪清沒用,不能替夫君分憂,才讓他……讓他如此拼命。”
她低下頭,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這副自責又心疼的小模樣,簡直是聞者猶憐,見者流淚。
葉問舟和岳沉對視一眼,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看看,看看人家這小兩口!
情比金堅,伉儷情深!
自己之前還想著要打斷人家的腿,簡直是混賬!
“丫頭,這不怪你。”岳沉難得地放緩了語氣,安慰道,“是那突厥人太猖狂!你夫君......嗯,他是個好樣的!是條真漢子!”
能讓“武穆王”岳沉說出“真漢子”三個字,這在北境,已經是天大的贊譽了。
“是啊雪清,”葉問舟也跟著說道,“你夫君此戰,揚我大唐國威,等他傷好了,叔叔我親自為他擺慶功宴!”
葉雪清聞言,臉上露出一抹羞澀而又驕傲的笑容,對著兩位長輩盈盈一拜。
“雪清代夫君,謝過兩位叔叔。”
說完,她又端著水盆,匆匆走進了內室。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葉問舟長長地嘆了口氣。
“老岳啊,你說,咱們是不是都看走眼了?”
“何止是看走眼了,”劉山摸著自己的大光頭,一臉的感慨,“咱們這簡直是瞎了狗眼!”
“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一個瘸了三年的廢物,怎么就突然變成一頭下山猛虎了?”
“誰說不是呢?”葉問舟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而且,你注意到沒有,剛才城頭那些兵,看他的眼神,那叫一個崇拜!”
“還有雪清這丫頭,你看看她那樣子,魂都快被那小子勾走了。”
兩人沉默了。
都是千年狐貍,玩什么聊齋,這里面的蹊蹺,他們門兒清。
但有些事,看破不說破。
不管那個木子定國以前是什么樣,至少現在,他是個能打的,是個敢打的,還是個能帶著手下人打勝仗的。
這就夠了。
在如今這亂世,一個能打勝仗的將軍,比什么都重要。
更何況,他還是自己寶貝侄女的男人。
這層關系,怎么算,都不虧。
就在兩位大佬各自盤算的時候,屏風后,傳來了木子白“虛弱”的聲音。
“雪清……扶我起來……兩位長輩遠道而來,我……我豈能失了禮數。”
緊接著,便是葉雪清心疼的勸阻聲。
“夫君,你傷得這么重,快躺下!”
“不......咳咳......為人子侄,當......當前輩在此,豈有臥床不起之理......”
一番三請三拒拉扯之后。
木子白終于在葉雪清的攙扶下,從屏風后走了出來。
他換上了一身干凈的白色長衫,身上多處都纏著厚厚的繃帶,臉色蒼白,嘴唇干裂,走路的姿勢還有些踉蹌,一副隨時都可能倒下的模樣。
這副尊容,配合上他剛才那番“戰神”般的表現,形成了一種極具沖擊力的反差。
悲情英雄。
這四個字,瞬間浮現在了葉問舟和岳沉的心頭。
“賢侄!快快請坐!不必多禮!”
葉問舟第一個站了起來,快步上前,親自將木子白扶到椅子上坐下。
岳沉也跟著起身,對著木子白一抱拳,聲音洪亮。
“木將軍,好樣的!老夫岳沉,佩服!”
木子白看著眼前這兩位氣勢不凡的大佬,內心的小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
這就是便宜老婆搖來的倆外援?看這架勢,一方軍閥啊!
不枉他日夜“操勞”,這波投資,血賺!
心中這般想著,木子白臉上卻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掙扎著就要起身行禮。
“不敢當!不敢當!晚輩木子定國,見過葉帥,見過岳帥!”
“哎!什么帥不帥的!”葉問舟一把將他按回椅子上,“都是自家人,叫叔叔!”
“是啊,木……定國啊,”劉山也跟著湊了過來,“以后就叫我岳叔叔!誰要是敢欺負你,跟叔叔說,叔叔的瀝泉槍,可不是吃素的!”
木子白:“......”
我靠,這自來熟的程度,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他看了一眼旁邊一臉“我夫君真棒”表情的葉雪清,心里大概明白了。
得,這波人情,算是欠下了。
“葉叔叔,岳叔叔。”他從善如流,立刻改口。
“哎!這就對了嘛!”葉問舟和岳沉相視一笑,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滿意。
自家的寶貝侄女,總算是沒有嫁錯人。
這女婿,能打,謙虛,還懂禮數。
越看越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