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帥”、“逆賊”。
當這兩個詞,通過天幕,與那個幾日前還在朝堂上,高呼著“凡主張南遷者,可斬!”的少年郎大元帥聯(lián)系在一起時,所有人都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
這反轉(zhuǎn),也太快了吧?
……
大唐,貞觀。
太極殿內(nèi),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李世民死死地盯著天幕,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查抄世家,強制征兵,推行連坐……”他一字一頓地念著天幕上的字。
“玄齡,如晦,你們告訴朕,若異族百萬大軍兵臨長安,此策,可行否?”
房玄齡和杜如晦對視一眼,皆是滿臉苦澀。
房玄齡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此乃……亂世重典,非常之法。”
“說人話!”李世民一拍龍案。
“可行!”房玄齡咬了咬牙,“若真到了國之將亡的時刻,此法,雖酷烈,卻是唯一能將所有力量擰成一股繩的辦法!”
“那為何……為何他最后會落得如此下場!”李世民指著天幕,幾乎是在咆哮。
“為國殺敵的功臣,就因為手段酷烈了些,就要被自己人殺死?這是何道理!”
“陛下息怒。”魏征擦干眼淚,站了出來,聲音沙啞,“因為……人心。”
“人心?”
“是。”魏征點了點頭,“木元帥之策,得罪了所有人。”
“他查抄世家,得罪了天下士族;他強制征兵,得罪了萬千百姓;他推行連坐,更是讓所有人都活在恐懼之中。”
“當戰(zhàn)爭的威脅暫時解除,那被壓抑的仇恨和恐懼,便會瞬間爆發(fā)。”
“而他,自然就成了所有人發(fā)泄怒火的唯一目標。”
“一群蠢貨!”李世民氣得大罵,“沒有他,你們連發(fā)泄怒火的機會都沒有!早就成了異族的刀下之鬼!”
他想不通。
他完全想不通。
這群后世子孫的腦子里,裝的都是什么?
……
漢,未央宮。
劉徹看著天幕,久久不語。
他身后的衛(wèi)青和霍去病,也是一臉的凝重。
“去病。”劉徹忽然開口。
“臣在。”
“若朕命你行此策,守我大漢國都,你當如何?”
霍去病沒有絲毫猶豫,單膝跪地,聲音鏗鏘如鐵:“陛下劍鋒所指,便是臣鐵騎所至!若為守土,縱使背負萬世罵名,去病,亦在所不惜!”
“好!”劉徹大笑一聲,“那戰(zhàn)后,若萬民請殺你,你覺朕又當如何?”
霍去病沉默了。
這是一個無解的難題。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若能保我大漢江山,去病……死而無憾。”
劉徹長嘆一聲,沒有再說話。
他知道,這個叫“木子于”的年輕人,做出了和霍去病同樣的選擇。
只是,那個后世的“天祐大帝”,卻沒有他劉徹(漢武帝)的魄力。
……
天幕之上,畫面再次流轉(zhuǎn)。
血紅色的字跡,一行行浮現(xiàn)。
【長安大捷,舉國歡慶。然,慶功之宴未開,清算之刀已舉。】
【勝利次日,萬民血書,堵于宮門,請殺木賊,以慰死者!】
【百官叩闕,聯(lián)名上奏,歷數(shù)元帥十大罪狀,言‘木賊不死,國無寧日’!】
【帝,三日未朝。再臨朝,只下一旨:‘奪木子于一切封號,查抄木府,以儆效尤。’】
看一遍,便心寒一遍。
李世民看到最后那道圣旨,再也支撐不住,身子晃了晃,跌坐回龍椅上,眼神中滿是失望。
“陛下!”長孫無忌連忙上前為他順氣。
“他……終究是舍棄了他的‘手足’……”李世民喃喃自語,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臉上滿是悲涼。
“斬子于者,非朕,乃天下人也……”房玄齡念著這句話,“這位后世大帝,終究還是……后悔了。”
“他不是后悔!”魏征卻搖了搖頭,“他是……別無選擇。”
“他若不殺木子于,便無法平息民憤,無法安撫那些被得罪的世家大族。剛剛穩(wěn)定的江山,很可能會再次陷入動蕩。”
“所以,他只能犧牲掉那把為他斬開一切的刀。”
“帝王心術,何其涼薄!”杜如晦長嘆一聲。
就在此時,天幕之上,畫面再次一轉(zhuǎn)。
這一次,不再是那壓抑的城墻,也不是那冰冷的文字。
而是一間……熱鬧的茶館。
【時間,長安保衛(wèi)戰(zhàn)勝利后,第七日。】
茶館里,說書先生正唾沫橫飛地講著“暴帥木子于”的十大罪狀,聽得滿堂茶客義憤填膺,拍手叫好。
“喂喂喂,聽說了嗎?”一個茶客壓低了聲音,對著同伴神秘兮兮地說道。
“那個暴帥木子于,終于被陛下給撤銷祖上所有封號了!聽說,陛下還派人去抄他的家了!”
“真的假的?”同伴一臉驚喜,“那可太好了!這種奸臣,就該千刀萬剮!讓他死得那么痛快,簡直便宜他了!”
“可不是嘛!”那茶客撇了撇嘴,“不過我倒是好奇,他又是征稅又是征兵的,府里到底藏了多少金銀財寶?”
“好歹是個大元帥,我估摸著,起步也得有個幾千萬兩吧?”
“誰知道呢,等抄家的結(jié)果出來了,咱們就都清楚了。”
茶館里的議論,充滿了幸災樂禍。
而天幕的視角,也隨著他們的議論,緩緩轉(zhuǎn)向了一座府邸。
那座府邸,門楣高大,氣勢恢宏,牌匾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二個大字。
“木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