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農說著,早已是泣不成聲。
木子白看著他,點了點頭。
“你的冤,本帥,準了。”
他轉過頭,看向那群早已嚇傻了的崔氏族人。
“你們誰是打死他兒子的兇手?”
“自己,站出來。”
木子白的聲音不大,卻如同九幽寒冰,讓懺悔臺上那數百名崔氏族人,齊齊打了個冷戰。
自己站出來?
開什么玩笑!
站出來,還有活路嗎?
一時間,所有人都低著頭,噤若寒蟬,生怕那個殺神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沒人承認?”
木子白笑了,“好。”
“既然你們,都想死。”
“那本帥,就成全你們。”
他對著身旁的霍去疾,使了個眼色。
霍去疾會意,抽出腰間的佩刀,一步一步,走下了審判席。
他走到了那個,還在哭泣的老農面前。
“老人家。”
霍去疾的聲音,難得地,帶上了一絲溫和。
“你,還認得,那些兇手嗎?”
老農聞言,猛地抬起頭,那雙渾濁的眼睛里,爆發出的是,刻骨的仇恨。
他顫抖著,伸出手指,指向了懺悔臺上,那幾個,正拼命往人群里縮的身影。
“是……是他們!”
“就是他們!化成灰,老漢也認得!”
霍去疾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幾個被指認的崔家子弟,瞬間面如死灰,渾身抖得像篩糠。
“不……不是我!不是我!”
“冤枉!元帥大人冤枉啊!”
他們哭喊著,掙扎著,想要辯解。
然而,霍去疾,沒有再給他們任何機會。
他手中的長刀,化作一道寒光。
“噗嗤——”
手起,刀落。
幾顆大好的人頭,沖天而起。
鮮血,濺了那個帶頭喊冤的崔家子弟一臉。
溫熱的,帶著腥氣的液體,讓他那張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臉,顯得更加的猙獰。
整個審判臺,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一個又一個,被世家欺壓,被叛軍殘害的百姓,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他們跪在審判臺下,哭訴著,自己的血淚史。
“元帥大人!我家的地,就是被范陽盧氏給搶了!我丈夫去縣衙告狀,反倒被他們,打斷了雙腿!”
“元帥大人!我女兒,才十五歲啊!就被太原王氏的那個小畜生,給活活糟蹋死了!”
“元帥大人!我們全村上下,三百多口人,就因為交不起鄭家的租子,被他們一把火,全都給燒死了啊!”
一聲聲,一句句,血淚的控訴,響徹了整個曠野。
那樁樁件件,令人發指的罪行,聽得臺下人數已經突破十萬的百姓,是義憤填膺,怒火中燒。
也聽得審判席上張自忠和霍去疾二人,是拳頭緊握,牙關緊咬。
他們終于明白,為何元帥大人,要用這種,看似極端的方式,來審判這些世家。
因為,他們的罪,罄竹難書!
用大唐的律法,根本無法衡量!
只有用這種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才能,稍稍平息,那積壓了數百年的民怨。
“殺!”
“殺了他們!”
“把這些畜生,千刀萬剮!”
臺下,百姓的怒吼聲,匯成了一股,足以將天地都給掀翻的,洪流。
懺悔臺上,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早已是嚇得,屎尿齊流,癱軟如泥。
他們哭喊著,求饒著,磕頭如搗蒜。
然而,迎接他們的,是木子白那冰冷不帶感情的宣判。
“凡,手上沾過無辜人鮮血者,斬!”
“凡,逼得他人家破人亡者,斬!”
“凡,在這次叛亂中,助紂為虐者,斬!”
“斬!斬!斬!”
隨著他一聲聲的宣判,劊子手手中的鬼頭大刀,一次又一次地,落下。
一顆顆人頭,滾落在地。
鮮血,染紅了整個懺悔臺。
那股濃重的血腥味,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
可這一次,沒有一個人,感到恐懼。
他們只覺得,暢快!
前所未有的,暢快!
他們看著那些,曾經騎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的“人上人”,如今,卻像豬狗一樣,被砍下頭顱。
一種名為“尊嚴”的東西,在他們的心中,悄然萌發。
原來,官老爺,也不是殺不得的。
原來,他們這些泥腿子,也不是,天生就該被欺負的。
一場規模浩大的公審大會,從清晨,一直持續到了黃昏。
上千名,罪大惡極的世家子弟和叛軍頭目,被當眾斬首。
他們的頭顱,被高高地,掛在了審判臺的木樁之上,迎著夕陽的余暉,顯得格外的猙獰。
剩下的那些罪不至死的,也全都被,判處了流放永世不得踏入關中半步。
當最后一個犯人,被押下審判臺時。
整個曠野,再次,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歡呼。
“木元帥萬歲!”
“大唐萬歲!”
數十萬百姓,再次對著那個在審判席上,靜坐了一天的年輕身影,叩拜了下去。
木子白看著臺下,那片黑壓壓虔誠叩拜的人群,心中卻沒有任何波瀾。
別人或許不知,可他明白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意味著什么。
他,以一人之力,徹底砸碎了,這個時代沿襲了數千年的舊秩序。
他也徹底將自己,推到了整個士大夫階層的對立面。
從今往后,他木子于,就是天下所有讀書人,所有官僚士紳眼中,不共戴天的死敵。
這群人會用盡一切辦法,來詆毀他,來攻擊他,來……置他于死地。
而這,正是木子白想要的。
他要用自己的命,來為這個國家,趟出一條,全新的路。
一條,屬于百姓的路。
“元帥。”
張自忠走到他的身邊,聲音里,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敬畏。
“天色,不早了。”
“嗯。”
木子白點了點頭,站起身。
他看著那輪,即將落下的血色夕陽,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
“這天下,是時候,該換個活法了。”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
卻讓身旁的張自忠和霍去疾二人,渾身,劇震。
他們看著那個,在夕陽的余暉下,被拉得又細又長的,孤絕背影。
心中,同時涌上了一個荒誕的念頭。
或許,他們追隨的,不是一個元帥。
而是一個,妄圖改變整個時代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