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的公審大會,像一場十二級的地震,徹底撼動了整個大唐的官場。
木子于這個名字,也徹底從一個“忠臣典范”,變成了一個,讓所有士大夫階層,都聞之色變的,“暴帥魔王”。
民審官,公審世家。
這是何等離經叛道,何等駭人聽聞的舉動!
這是在掘他們的根,是在刨他們的祖墳啊!
一時間,長安城內,暗流涌動。
那些在之前的抄家風波中,僥幸保全了自身的官僚士紳們,再也坐不住了。
如果再不聯合起來,除掉木子于這個心腹大患,那么下一個,被押上審判臺的,就是他們自己。
于是,一場針對木子于的,更大規模的,密謀,在長安城的陰暗角落里,悄然展開。
他們聯絡了朝中,所有對木子于心懷不滿的官員。
他們收買了宮中,能夠接觸到皇帝的太監和宮女。
他們甚至,還派人,星夜兼程,趕往各大藩鎮,試圖說服那些擁兵自重的節度使們,以“清君側”的名義,共同起兵,討伐“國賊”木子于。
在他們看來,木子于的所作所為,已經徹底觸犯了天條。
天子就算再昏聵,再寵信他,也不可能,冒著與天下士大夫為敵的風險,去保一個,外姓臣子。
只要他們能形成足夠大的聲勢,只要他們能讓天子,看到他們的“民意”。
那么,木子于,必死無疑!
然而,他們還是,太天真了。
他們不知道,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早已在,另一個人的,掌控之中。
……
皇宮,御書房。
葉衛青看著手中,那份由張忠賢呈上來的,密報,臉上,露出了冰冷的笑容。
密報上,詳細地記錄了,長安城內那些官僚士紳們的一舉一動。
誰和誰,在哪個酒樓里密謀。
誰又派了心腹,去了哪個節度使的,府上。
一樁樁,一件件,事無巨細,全都記錄在案。
“呵呵……”
葉衛青將密報,扔在龍案之上,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
“一群跳梁小丑。”
“老葉,這些人,狼子野心,不得不防啊!”
張忠賢站在一旁,臉上滿是憂色。
“木元帥及麾下大軍如今還在藍田,尚未回京。萬一,讓這群心懷鬼胎之人形成了氣候,那后果……”
“防?”葉衛青聞言,卻搖了搖頭,“咱為什么要防?”
“啊?”張忠賢一愣。
“他們不是想鬧嗎?那就讓他們鬧。”
葉衛青眼中閃過一絲與木子白如出一轍的冰冷。
“鬧得越大,越好。”
“咱這位賢弟,不是想當惡人嗎?不是想把所有的罵名,都自己扛下來嗎?”
“咱,偏不如他的愿。”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那片,漆黑的夜空。
“他要當那把,斬開亂世的刀。那咱,就當那個,為他磨刀的,人。”
“他不是想死嗎?”
“咱,偏要讓他,好好地,活著。”
“活到,親眼看見,一個煌煌盛世,在咱們兄弟三人的手上,誕生的那一天!”
葉衛青的聲音里,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堅定。
張忠賢看著他,看著這個,在短短數月之內,便已徹底蛻變成一個合格帝王的年輕發小。
心中,除了敬佩,更多的是是復雜。
葉衛青,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在保護那個他早已視作親弟的瘋子。
也是在,彌補自己心中那份永遠無法抹去的執念。
“忠賢。”
“臣在。”
“給咱的賢弟,傳一道密旨。”
葉衛青轉過身,臉上,又恢復了那副,古井無波的模樣。
“告訴他,長安城里,一切有我。”
“讓他,放手去做。”
“還有……”
葉衛青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告訴他,他不是想當惡人嗎?”
“那咱,就送他一份,大禮。”
……
藍田城。
木子白看著手中,那份由張忠賢,親自送來的,皇帝密旨,整個人,都傻了。
密旨上的內容,很簡單。
只有一句話。
“朕已于昨日,下令,將信王,及其所有參與叛亂的宗室子弟,共計一千三百余人,盡數賜死。”
一千三百多人!
說殺,就殺了?
而且,還是在,自己這邊剛剛開完公審大會的,第二天?
這皇帝,是瘋了嗎?
他這是要干什么?
他這是在,搶自己的“人頭”啊!
自己辛辛苦苦,又是逼宮,又是平叛,又是搞公審,好不容易,才給自己,樹立起一個“暴帥魔王”的光輝形象。
結果,他倒好。
一紙圣旨,就殺了一千三百多個皇親國戚。
這風頭,不是全被他搶走了嗎?
這么一來,天下人,還會覺得我木子于,是最大的惡人嗎?
不!
他們只會覺得,我木子于,只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刀!
真正的惡人,是那個,坐在龍椅上,殺伐果斷,連自己親叔叔都殺的,年輕皇帝!
“不……不行!”
木子白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在書房里,來回踱步。
他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巨大的圈套里。
那個穿越者皇帝,是在用這種方式,在消解自己身上的“惡名”。
他是在,保護自己!
可他媽的,誰要你保護了!
老子是來求死的,不是來當圣母的!
木子白心里,有一萬句臟話,想罵。
“元帥大人,您……您這是怎么了?”
一旁的張忠賢,看著他這副,狀若癲狂的模樣,小心翼翼地問道。
“陛下此舉,不是正合您意嗎?”
“合我意?”木子白聞言,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合你大爺的意!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翻涌,看著張忠賢,沉聲問道:“張總管,你老實告訴我。”
“陛下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張忠賢聞言,心里咯噔一下。
他想起了自己這位發小自那日深夜起的異常行為,但這件事,打死也不能說。
“元帥大人,說笑了。”
張忠賢臉上,堆起了諂媚的笑容。
“陛下他,能知道什么?”
“他只是,單純地,信任您,敬佩您罷了。”
“他常說,您是他的知己,是他的手足。”
木子白看著他那副,滴水不漏的表情,心中,卻是一片冰涼。
果然,系統沒有騙人。
他知道了。
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所以,他才會,如此反常。
完了。
這下,是真的完了。
自己最大的底牌,被對方給看穿了。
這還怎么玩?
“元帥大人,若是沒有別的事,那咱家就先告退了。”
張忠賢見他不說話,便準備開溜。
“陛下還等著奴才,回去復命呢。
“等一下。”
木子白叫住了他。
“元帥大人,還有何吩咐?”
木子白看著他,看了很久。
久到,張忠賢心里都開始發毛了。
然后,他緩緩地,從懷里,掏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份,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奏折。
“張總管,麻煩你,將這份奏折,帶給陛下。”
木子白的聲音,很平靜,很沙啞。
“告訴他,這是臣為大唐開的最后一副藥。”
“這副藥,或許,會要了臣的命。”
“但也能,要了這天下的命。”
張忠賢看著他,看著那份奏折,心中,升起了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
他顫抖著手,接過了那份,仿佛有千斤重的奏折。
“元帥大人,您……您這是……”
“沒什么。”
木子白轉過身,重新走回了書案之后,坐下。
他拿起筆,鋪開紙,仿佛,又要開始,書寫什么。
“你回去告訴他。”
“他要的,是這大唐盛世。”
“而我要的……”
木子白頓了頓,抬起頭,那雙清秀的眸子里,燃燒著讓張忠賢都感到心悸的瘋狂。
“是這天下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