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都市西門之外是一片泛黃的草地,風吹起層層草浪。
草海被往來輪印劈開的一條筆直道路。
【碎盾】小隊一行四人,加上唐森,正行走沿路走去。
遠處,是一片綠的發黑的森林,細長整齊的云杉層層疊疊爬上山坡,看不到盡頭。
唐森在之前發布委托的時候和小隊成員打過照面,當然,名字肯定是不記得的。
女戰士八成是混了點獸人的血統,皮膚泛著紅光,粗壯的手臂仿佛一把就能把唐森的脊柱捏碎。
獵人斜挎著弓箭,唐森從來沒見過他說話的樣子。
刺客瘦瘦小小,腰還沒女戰士的大腿粗,兩步并作一步地走在女戰士身旁,像極了兩個不同比例的手辦。
“想不到大人還會治療魔法。”亞倫搭話道。
“嗯?”唐森歪了歪頭,“你也是法師,不會治療魔法嗎?”
唐森本來以為治療魔法對法師來說有手就行,他們出不了城只是少了手續——沒有治療證。
合著這幾個人做任務完全沒有治療手段,一直都是靠八字夠硬啊。
“像我們這種野生法師,能學習治療魔法的地方只有法師學院,要好大一筆學費。治療證又是一大筆錢,聽說有的法師90多歲都沒還清,被人煉成骷髏法師,繼續還債。”
“就沒有人偷偷學嗎?”
“有倒是有……”亞倫搖搖頭,“但聽說都是些無法無天的亡靈法師,學來給試驗對象用的……畢竟搞不好要死人的。”
唐森的治療魔法是抽獎抽出來的。
他曾經拿史萊姆做了一個探究治療強度和恢復速度關系的試驗。
結果發現,隨著治療魔法的增強,史萊姆恢復得越來越快,但魔法強度超過某一個臨界值以后,史萊姆反而直接死了。
這應該就是亞倫所說的“搞不好會死人的。”
當治療魔法的強度超過**的承受能力,就會透支生命力,反而導致死亡。
亞倫看唐森不說話,便說道:“大人,這次除了擬態史萊姆以外還有什么別的要求嗎?”
亞倫很清楚,眼前這位“巫妖大人”顯然不是那種為了給自己省下4枚金幣就跟著一起出城冒險的人。
“我想看看哥布林的戰斗。”
“哥布林?”亞倫滿臉問號,這有什么好看的?
“等下你們遇到哥布林的時候,請殺得慢一點,我需要記錄一下哥布林的招式。”唐森補充道。
“哼,原來是個想看戲的老爺。”女戰士忽然悶聲說道。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那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唐森聽到。
“蕾娜!”亞倫呵斥。
“哼……”女戰士蕾娜加快步伐,大踏步向前去了。
原本與她肩并肩走在一起的刺客,沒有跟上去,反而放慢腳步,走到唐森的身邊。
“她就這脾氣,沒有什么惡意的,老爺。”那刺客說道,聲音軟軟糯糯,簡直像個孩子。
唐森透過他兜帽和面罩的間隙,看到一雙羞澀的翠綠色雙眼。
唐森點點頭,表示無所謂。
刺客繼續道,“幾只哥布林嘛,輕輕松松就能解決。反倒是那只骷髏法師更危險呢。”
“骷髏法師?”
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唐森心想,自己這才離開幾天,就有新的亡靈占據了森林嗎?
“就是去史萊姆之泉路上那個。”刺客道。
見刺客沒說清楚,亞倫替他補充道:“這森林里沒什么高階魔物,主要就是哥布林和座狼,連巨魔都難得見到一只。”
亞倫指了指樹林深處,“我剛剛當上冒險者那會兒,在那邊的山谷里面出現了一個骷髏法師。
“那骷髏法師圈了一塊領地,把領地里面的魔物都趕了出去,只有那些無害的史萊姆,沒了天敵,在山窩窩里面越長越多。后來那里就叫做【史萊姆之泉】。”
“那個骷髏法師雖說只會一個魔法——【火球術】,但是可以五重施法!”
刺客在一旁跟著描述點頭,“我見過一次,賊嚇人!”
唐森頭蓋骨的縫縫一緊,心想:
哦?這個世界也有五火球神教?
誒?等等,那個方向?
那說的不就是我嗎?
“嗯……對……”唐森有點尷尬,“那還真是有點危險……”
刺客以為唐森害怕了,安慰道,“沒關系,只要不打擾他基本上不會主動進攻的。”
唐森心里有點別扭,“你確定那只是個骷髏法師嗎?而不是一個巫妖?”
“哈哈哈。”旁邊的亞倫笑道,“不會是巫妖的,要是巫妖的話凱爾已經被做成骷髏兵了。”
“哈……哈……的確……”唐森呆呆地跟著笑了兩聲。
說實在的,有點傷自尊了。
一片陰影壓了下來,原來眾人有說有笑已經來到了森林邊緣。
隊長亞倫表情一變,與陽光中的溫柔隨和完全不同,聲音也充滿了威嚴,“開始了。”
又對唐森正色說道:“大人,從這里開始,不論發生什么,都不要離開我的身邊,戰斗開始之后要聽我指揮。”
“明白。”唐森答道,聲音中帶著點躍躍欲試。
亞倫的樣子讓他想起了前世工會的會長,明明是個陌生人面前話都不敢說的死宅,指揮起來卻從不含糊,像是個將軍一般。
話說,上一次參加這種五人副本是什么時候來著?
哪怕在前世,也是相當久遠的記憶了啊。
“埃文。”亞倫對獵人說,“我們先去城防軍的營地看看情況。”
這是很理智的判斷,畢竟委托上只說了哥布林暴走,沒說具體如何暴走,也沒說暴走到什么程度。
獵人什么都沒說,點了點頭,走在前面。
女戰士蕾娜取下背著的大盾,用綁帶緊緊綁在前臂上。
還不忘瞪一眼唐森,“打起來就爬到一邊去,別礙手礙腳的。”
盜賊對唐森抱歉的笑了笑,壓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沿著樹的陰影,悄無聲息地去了。
唐森則是跟著亞倫,走在女戰士的身后。
走了不知多久,太陽微斜,道路也已消失,眾人只是遠遠跟著獵人。
陽光艱難地穿過樹木的縫隙,將深深淺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
一片靜謐。
只剩下腳下雜草的沙沙聲。
唐森看著亞倫越皺越緊的眉頭,但他忍住了提問的沖動。
反倒是亞倫感受到了唐森的欲言又止,附到唐森耳邊:“你聽到了什么?”
唐森仔細一聽,果然什么都聽不到。
什么都聽不到,這對嗎?這么大一個森林,總要有些鳥和動物吧?
微風輕起,帶來一聲清響,似是某種鳥叫的聲音,是獵人的呼喚。
風也帶來輕微的鐵銹味。
女戰士眉頭一皺,加快腳步,走了上去。
亞倫示意唐森跟上。
那是一片空地,城防軍在空地中間建了一間小屋,作為哨所。
而映入唐森靈魂之火的,是血。
到處都是血。
整片空地一片狼藉,篝火堆中未燒盡的木柴散落各處。
地面的草葉上,木屋的外墻上,四周的樹干上,橫七豎八的沾滿了潑墨的血跡。
來到這異世界后,唐森根本沒有經歷過什么戰斗。
大部分對他虎視眈眈的人或狗,當他搓到第三個火球的時候也就知難而退了。
直到親眼見到這番場景,唐森才意識到那天城防軍長官口中所說的:“17只哥布林!”的分量。
獵人蹲在地上,查看著痕跡,低沉的聲音傳來,“哨兵正在換班,被偷襲……是弓箭。
“篝火被踩滅。
“第三名城防軍……從房子里沖出來……他的鎧甲有點松……一、二、三……十七只……
“他在黑暗中殺了十七只哥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