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蹌著撞出書房,周愷背靠著走廊冰冷的墻壁,心臟砰砰直跳。
他死死盯著書架背后那個小方窗,那里空無一物,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可眼角還在不受控制地抽搐,脖頸后的寒毛根根倒豎,好像那張慘白浮腫的臉依舊貼在玻璃上,用毫無生氣的眼睛凝視著他。
那絕對不是幻覺。
身體的麻木感尚未完全褪去,周愷回想起方才的失神,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若非【綜合格斗】升到了2級,氣力暴漲讓他對身體的掌控力提升到了一個新的層次,掙脫了那詭異的束縛。
剛才,他恐怕真的會像個提線木偶,一步步走到窗前,親手為那個怪物打開進入“家”的大門……
“它……應該進不來吧?!?/p>
周愷心頭一沉,那份所謂的居住許可提示再次浮現在眼前。
【得到公證的居住許可,將迫使別的居民不會輕易入侵你的領地。】
現在再看,這短短一句話里,簡直處處都是陷阱。
周愷心頭冷笑。
【輕易】?
也就是說,只要費點勁就行。
【居民】?
窗外那玩意算不算“居民”?
所謂的家,在夢魘里能提供的庇護,看來也就那么回事。
他撿起被自己撞破的門板,帶著上面扎人的木刺,勉強堵在書房門口,隨后又走到油燈旁,將火苗擰到最小。
霎時間,屋內的陰影變得更加濃厚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
這里處處是危機……
這棟房子遠沒有他想象中安全。
不一寸寸地搜查,他永遠不會知道哪個角落還藏著一扇沒被封死的窗戶。
而在窗外,是不是正有一張慘白呆滯如同發酵面團的臉,始終在黑暗中窺視著自己。
“希望沒有進來?!?/p>
周愷的腳步幾乎沒有聲音,貼著墻壁快速在一層移動。
他每檢查一個角落,都要猛地回頭,深怕一轉身,就會和那張臉來個貼面禮。
探索的結果是,一無所獲。
沒有任何關于燃料的信息。
周愷在夢境里已經待了超過半小時,寒氣如同鋼針般,從每一個毛孔鉆進體內。
關節凍得發僵,每挪動一步,都似乎能聽到骨頭摩擦的澀響。
他不得不打消探索前方黑暗走廊的想法。
走廊另一邊,應該是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他退回到壁爐旁,這里是整個一層最有可能藏著線索的地方。
【主動進入夢魘的勇者隨時都可以離去……】
【被動進入夢魘的懦夫必須立下墓碑……或者,擁有足以守夜的火焰……】
壁爐冰冷的石頭上,字符緩緩浮現,像是在催促他離開。
“立下墓碑,意味著死一次才能走……”
“守夜的火焰?”
周愷沒有頭緒,不過好消息是,他是主動進來的。
但是很快,他眼神一凝:“不……還不能走!”
在夢魘里,絕望是會發酵的。
拖得越久,最后要面對的恐怖就越是難以想象。
他必須在幾天后被動進入夢境之前,解決掉取暖這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可……燃料究竟是什么?”
焦躁感像火苗一樣在他心底升起。
也就在這時,他的視線越過冰冷的爐膛,飄向了角落里那具在油燈微光下輪廓可怖的……怪物尸體。
他想起了灰燼里除了殘缺木料之外的森森白骨。
想起了信紙上那句莫名其妙的“懺悔”。
一個瘋狂而又無比合理的念頭,在他腦中轟然炸開。
周愷不再有絲毫猶豫,猛地起身,斧頭帶著沉悶的風聲,惡狠狠地劈進了尸體的肩胛骨。
沉悶的入肉聲后,他像拖著一袋沉重的垃圾,將那東西拽向壁爐,地上留下一道寬大而黏膩的暗紅色拖痕。
家,就該有個家的樣子。
……
【溫暖的壁爐伴你度過長夜?!?/p>
搖曳的火光中,浮現出聊天框。
壁爐終于被點燃了。
周愷的眼神被火焰映得灼灼發亮。
在爐膛中,與木料一同噼啪作響的,是那只怪物的一條腿和一只手臂。
“懺悔?是因為和蘭澤一起把外鄉人燒了嗎?”
想起信紙上的內容,周愷終于明白了。
這里的壁爐,竟然是以【怪物】甚至【人】的血肉作為基礎燃料的。
沒有真正的【燃料】,這爐火,連點都點不著!
周愷長長地吐出一口白霧,疲憊地在壁爐旁坐了下來。
久違的溫暖,從身側緩緩蔓延開來,驅散著深入骨髓的寒意,也一點點消解著幾乎要將他壓垮的疲憊。
幾分鐘后。
周愷的視線中,一行行文字飄過。
【疲憊狀態,消失了】
【虛弱狀態,消失了】
【你所受到的侵蝕正在被驅散】
新獲得的疲憊狀態和跟了他好幾天的虛弱一掃而空,而九分之四的侵蝕狀態也在火光中閃爍不定。
或許再烤上一兩個小時,分子上的數字就會減一。
這樣一來,豈不是能多一次復活的機會?
一番權衡,留著尸體慢慢燒,遠比一口氣燒完要劃算得多。
而燃燒的壁爐帶來的好處,還遠不止于此。
在周愷恢復了些許活力,將剩下的殘軀全都扔進壁爐,試圖最大化燃燒時間時。
壁爐上忽然又出現了新的聊天框。
【污濁的血肉與褻瀆的靈魂在火焰中消解了……你得到了蘭澤·索拉卡的饋贈?!?/p>
【你獲得了槍術經驗*3,馬術經驗*1,索拉卡家傳劍術經驗*1】
【你什么都不會,所以你最終獲得了:通用經驗值*1】
……
“這尸體不是那個大胡子光頭,是弟弟蘭澤?”
燒尸體居然還有經驗值,這讓周愷頗為意外。
但五花八門的專用經驗值轉換成通用經驗值的比例,卻讓他感覺自己被狠狠地宰了一刀。
五比一!
這他媽比資本家還狠!
不過也沒辦法,誰讓他什么都不會,也沒地方學……
能換成通用經驗值,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總比竹籃打水一場空要強。
最終,周愷從一具完整的尸體上,陸陸續續榨出了四點通用經驗值。
以及,侵蝕進度-1,等于復活次數 1。
壁爐的燃燒時間,則顯示還有一個小時四十分鐘。
這意味著,如果周愷現在離開,當他下次進入時,將擁有一個能持續一個多小時的“泉水”。
“所以,是繼續探索,還是回現實休整?”
周愷思索片刻,果斷選擇了后者。在夢魘里待得越久,變數就越多。
他拿好這次的收獲,在壁爐前默念:“脫離?!?/p>
……
“小愷,又做噩夢了嗎?”
回到現實,床邊的小夜燈亮著。
周晴正坐在床邊,溫柔地看著自己的弟弟。
周愷表情僵硬,喉嚨發干,微微搖了搖頭。
周晴解釋道:“單位換宿舍,這幾天我得回家住?!?/p>
“你睡你的?!彼p聲說,可那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打個地鋪就行。”
周愷感覺房間里的溫度正在被一點點抽走,姐姐的微笑沒有一絲暖意,像一張畫在冰面上的人臉。
她的影子在墻上被拉長,扭曲,站姿像是剛學走路的嬰兒。
兩人陷入沉默。
大概兩分鐘后,周愷猛地打了個寒顫,身體劇烈一抖,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
入眼,一片漆黑。
“剛才……那也是夢?”
他努力把姐姐那張陰森森的臉孔從腦海里清除出去,卻感到一陣不寒而栗。
艱難地從床上撐起來,伸手打開了燈。
他發現自己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床單上留下一個人形的濕痕。
自己的生活,正在不可阻擋地滑向詭異的深淵。
周愷忍住嘆息,默默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臉,隨后坐在書桌旁,從抽屜里取出筆記本電腦。
赤星共和國的科技風格,追求一種復古的未來感。
比如這臺筆記本,就非要做成老式工藝品的樣子。
屏幕只有一指厚,邊框卻銳利到能刺痛手指。
機身足有兩指厚,上面的鍵盤敲擊起來,像是老電影里的打字機,發出清脆的咔噠聲。
這臺是周愷大三買的,性能在當時算是頂尖,放到現在也不算太落后。
他打開網頁,在搜索框里敲下幾個關鍵詞。
【索拉卡-索拉卡小鎮-家族-教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