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旅館的木門被“吱呀”推開時,孫父正佝僂在床沿,指尖反復摩挲女兒孫語靈的舊照片。
覃升穿著剪裁筆挺的黑色西裝,皮鞋踩過滿地煙頭,在這彌漫著霉味的小屋里,像一道格格不入的冷光。
“孫叔。”
覃升的聲音帶著刻意放柔的溫和,卻掩不住眼底的算計,他將公文包放在積灰的桌角,抽出一沓資料紙。
“這個公道,能不能討回來,就靠您了——”
孫父猛地抬頭,渾濁的眼睛里滿是悲傷與憤怒,攥著照片的手緊了緊:“好!……你告訴我,我應該怎么做?”
“背證詞,我教您。”
“您看著這張紙,跟著我念。”覃升把證詞攤在孫父面前,指尖點著紙面,一個字一個字地教,“我女兒孫語靈,在首都舞蹈學院被楊紅和田梓辰欺負……楊紅為了搶舞蹈比賽名額,故意刺激我女兒……田梓辰失手把我女兒推下天臺……導演羅菲還幫他們壓消息……”
孫父盯著紙上的字,眼神發直。這些字他大多不認識,只能跟著覃升的語調磕磕絆絆地學:“我……我女兒孫語靈……在首都……舞蹈學院……被楊紅……和田梓辰……欺負……”
“聲音大點,要讓別人聽見您的委屈。”覃升俯身,語氣帶著刻意的溫和,指尖卻在孫父胳膊上輕輕掐了一下,“您想想,您女兒死得多冤?楊紅和田梓辰現在還在學校風光,您就甘心?”
提到女兒,孫父的眼淚瞬間涌了上來,聲音也顫得更厲害:“我……我不甘心……我女兒……死得冤……”
“那就好好學。”
覃升把一張照片拍在證詞上——正是田梓辰推孫語靈的畫面,孫語靈失衡的表情在照片里格外清晰,“后天羅菲的新戲發布會在舞蹈學院舉辦,您拿著這張照片去現場,把剛學的話大聲說出來。田梓辰也會去,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他是兇手!”
孫父抓起照片,指腹反復摩挲著女兒的身影,眼淚砸在照片邊緣,暈開細小的濕痕:“我……我一定去……我要讓大家知道……我女兒是被害死的……”
“這就對了。”覃升滿意地笑了,轉頭對身后的保鏢使了個眼色,然后對保鏢悄悄地說:“你們在這兒盯著他,別讓他亂跑,我回公司開個會,后天一早來接他。”
保鏢點頭應下,覃升整理了一下西裝外套,轉身離開。
木門關上的瞬間,孫父還在對著證詞念叨,聲音里滿是悲憤,完全沒注意到周遭緊張的氣氛。
夜色像墨汁一樣潑下來時,旅館外突然傳來一陣摩托車的轟鳴。
城郊廢品站的老方戴著黑色頭盔,手里攥著根生銹的鋼管,腳步輕得像貓,悄無聲息地繞到旅館后門。
他透過門縫看見兩個保鏢正靠在墻邊打盹,其中一個還在把玩手機。老方深吸一口氣,猛地踹開門,鋼管朝著離門最近的保鏢后腦勺砸去——“咚”的一聲悶響,保鏢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另一個保鏢驚醒時,剛要掏對講機,老方已經撲了上去,膝蓋頂住他的胸口,鋼管狠狠砸在他太陽穴上。不過半分鐘,兩個保鏢就都沒了動靜。
老方探了探兩人的鼻息,確認暈過去后,走到床邊。孫父正抱著女兒的舊照片發呆,看到老方的瞬間,嚇得渾身發抖。
“你……你是誰?”孫父想往后縮,卻被老方一把抓住胳膊。
老方沒說話,從兜里掏出塊黑布,猛地蒙住孫父的眼睛,粗糙的麻繩瞬間捆住了他的手腕。
孫父掙扎著大喊,卻被老方用布條堵住了嘴,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響。
摩托車引擎再次響起時,孫父感覺自己被扛在肩上,顛簸的山路讓他左腿的傷口更疼,眼淚混著冷汗往下淌。他不知道自己要被帶去哪里,只覺得這夜色里,藏著能吞人的野獸。
不知過了多久,蒙眼的黑布被扯掉。
孫父瞇著眼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看清自己身處廢棄工廠的頂樓。
風卷著鐵銹味灌進來,遠處的城市燈火在黑暗里像鬼火,腳下就是幾十米高的空地。
“你到底是誰?我和你無冤無仇,為什么要綁架我?”孫父的聲音抖得像風中的落葉,雙腿發軟,幾乎站不住。
老方靠在生銹的圍欄上,手里把玩著那根鋼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取你性命的人。”
“取我性命?”孫父本想往后退兩步,卻差點沒站住,“是那個導演?還是那個姓田的?我還沒去發布會揭發他們,他們就想殺人滅口?”
“誰雇我來的,您就別管了。”老方上前一步,眼神冷得像冰,“您只要知道,您今天活不成了。”
孫父突然沖上去,想抓住老方的胳膊求饒,卻被老方輕易推開。他重重摔在地上,左腿傳來的劇痛讓他蜷縮成一團,眼淚和鼻涕糊了滿臉:“我求求你……放我一條生路……我女兒已經死了……我就想替她討個公道……我還沒讓兇手付出代價……”
“公道?”老方嗤笑一聲,走到孫父身邊,彎腰揪住他的衣領,“在這個城里,公道值幾個錢?您女兒的死,早就被人當成棋子,您現在活著,只會礙了別人的事。”
孫父還想再說什么,老方卻猛地發力,將他往圍欄外推去。孫父的身體瞬間失去平衡,他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卻只抓到一縷風。
“啊——”
凄厲的慘叫在廢棄工廠上空回蕩,很快就被風聲吞沒。老方走到圍欄邊,往下看了一眼——孫父的身體像斷線的風箏,重重砸在地面,鮮血很快漫開,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語氣平靜得像在匯報工作:“書記,事情辦好了,孫父已經被推下工廠天臺,死透了。”
電話那頭傳來田書記滿意的笑聲:“做得好,老方。錢會打到你賬戶上,你先找個地方躲幾天,別被人盯上。”
掛了電話,老方把鋼管扔在地上,轉身離開廢棄工廠。風卷著塵土,很快蓋住了他的腳印,仿佛這里從未有人來過。
破舊旅館里,后腦勺傳來陣陣鈍痛,保鏢猛地睜開眼,視線花了好一會兒才聚焦——原本該躺在床上的孫父不見蹤影,只有那沓“證詞”散落在床角,照片被風吹得翻卷。他們掙扎著爬起來,遠處山間突然炸開刺耳的聲響。
警笛聲尖銳得像要撕裂夜空,緊接著,救護車的鳴笛與之交織,一急一緩的聲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帶著令人心慌的緊迫感,從山坳深處往這邊逼近。
兩個保鏢臉色瞬間慘白,不約而同地踉蹌著沖到窗邊,用力推開吱呀作響的木窗。
“糟了!那個老人……肯定出事了!覃總要是知道……”
話沒說完,兩人都僵在原地——他們清楚,丟了人又撞上警笛,等待他們的絕不會是好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