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效率極高。
翌日晌午不到,她便將記錄著沈清辭生平的卷軸遞到了謝懷安案前。
謝懷安疑惑的視線掃向翠微,只見翠微朝她點點頭。
謝懷安這才打開卷軸。
映入眼簾的,是沈清辭童年幸福,十歲時遭逢巨變,母親難產(chǎn)離世,父親迫不及待將青梅迎進門,兄長對繼母繼妹極好,對她處處苛責……
就連母親的院子,她也沒能守住,叫繼母給搶了去。
……
看到最后,謝懷安已是淚流滿面。
原來,沈清辭同她一樣,少時失去母親庇佑,同樣都是在后宅艱難謀生。
她還好些,自落水事件后,父皇對她的關注便多了起來,父皇對母妃本就有愧,自此她便成了“最受寵”的孩子。
她還有始終疼她的兄長。
可沈清辭,回頭看去,她的身后空無一人。
好不容易在邊關遇到個“如意郎”,兩人互許終身,卻不想妹妹為謀她的好婚事,幾次三番陷害,“未婚夫”為了逼她為妾,亦是用盡手段!
“太過分了!”她拍案而起,“好個沈侍郎,天子腳下竟行此齷齪之事妄圖瞞天過海!”
氣憤歸氣憤,可后宮不得干政,她什么都做不了。
冷靜下來后,她才問:“嘉柔縣主那邊呢?”
“七公主,昨夜,嘉柔縣主的人,的確來過長寧宮……”錦繡如實道。
此話一出,謝懷安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扯了扯唇,卻發(fā)現(xiàn)笑不出來。
短短兩天時間,昔日溫婉和善的嘉柔姐姐,成了后宮中那些,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她甚至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以最惡毒的言語去詆毀別人。
“傳令下去,長寧宮眾人,即日起不再受嘉柔縣主調(diào)動。”她閉了閉眼,心頭不知為何,空落落的。
“你們都下去吧,我想自己靜靜。”
翠微和錦繡對視一眼,緩緩退下。
殿內(nèi)很快陷入一片死寂。
謝懷安端坐于案前,看著那小小卷軸,陷入長久的沉默。
她們的確同病相憐不假,但她還是無法接受,兄長娶沈清辭為妻。
“阿娘,女兒當真做錯了嗎?”她垂眸,再抬首時,已是淚流滿面,“可我只想讓阿兄未來的路走得輕松些……”
“無論怎么看,沈清辭都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無論是楚嘉柔還是旁的世家貴女,于他都是助力。”
“阿娘,我知道你只想讓我們兄妹平安度過一生,可生在皇家,皇兄若不爭,將來我們兄妹又何來活路?”
再者,母妃臨終夙愿,便是為外祖家翻案,死后不入皇陵。
她想實現(xiàn)母妃的愿望,僅此而已。
“罷了,皇兄既喜歡,便隨他去吧,說到底,我只是個妹妹而已,哪有資格管兄長的事呢……”
她緩緩起身,抬手拭去眼角淚水,方才朝外喚道:“翠微,來給本公主梳妝。”
……
自打那幾個山匪還未大刑伺候便于獄中自盡,外界盛傳的謠言風向霎時變成了:
顧景山并沈侍郎一家,欲毀沈清辭清白結果自食惡果,因璟王介入,他們害怕事情敗露,于是殺人滅口。
就連京兆府那位府尹,都是幫兇。
謠言越演越烈。
顧景山革職在家還好,威遠侯和沈正誠,每日還得上朝,他們不僅要面對同僚的指指點點,下馬車時,還會被百姓扔爛菜葉子!
大庭廣眾之下,他們真真是敢怒不敢言。
是以,威遠侯前腳踏入侯府,后腳就讓人叫顧景山去書房狠狠訓斥。
顧景山被罵得一聲不敢吭,回房后,越想他越覺得此事處處透著不對勁。
前世,也有這么一遭。
只不過沈清辭雖殺光了那伙意圖毀她清譽的山賊,卻阻攔不住長安的流言蜚語。
前世種種流言,分明都是針對沈清辭的。
為何重生一世,她不僅勾上璟王即將成為璟王妃,甚至還反過來設計沈家眾人受辱,害他們陷入流言旋渦。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心頭涌上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測。
莫非——
沈清辭也和他一樣,得了這重來一世的機緣,重生了?
不,絕不可能!
沈清辭那般心腸歹毒的毒婦,怎么會有這樣的天賜機緣。
再者,前世她臨死前都不忘拖整個威遠侯府給她陪葬,若當真重生歸來,以她的性子,只怕早就捅出他軍功一事,讓他身敗名裂了。
思及此,他心下稍安。
他既知曉前事,要的就不僅僅是威遠侯這個爵位……
他要去權傾朝野,位極人臣。
屆時,他想要的無論是人還是東西,不都手到擒來嗎?
如是想著,他竟低低笑出了聲。
當下,能助他快速脫困之人,也只有那個人了……
只是,他遞了好幾次帖子,皆沒收到答復,看來他還得另辟蹊徑,和那人搭上線。
畢竟,那人可是未來的太子殿下,若是今生更早得了他的助力,登上那個位置只會更早。
“郎君,妾來給您送湯。”
一道突兀的聲音打斷了顧景山的思緒,他不耐的抬起頭,蹙眉看著蓮兒,“你不老實待在凝香院,來這里作甚?!”
“郎君當真忘了當初對妾的承諾……”蓮兒眉眼低垂,神情戚戚:“妾知曉自己身份低微,本不該肖想郎君這般風光霽月的人物……”
說著,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楚楚可憐的模樣,著實叫人憐惜。
“郎君走后,妾獨自誕下顧聰,為了養(yǎng)活他,妾幫人縫補衣物,勉強度日,原想著待郎君歸來,妾便能不再為生計奔波。”
“卻不想,郎君早已有了心上人,將妾拋之腦后,甚至還想打殺了妾,妄圖抹除妾和聰兒出現(xiàn)在這世上的痕跡。”
她抬起頭,拭去眼角的淚,“夫君……”
這一聲夫君,哀婉悠長。
“妾雖出生卑賤,可此生只有夫君一人,妾想問夫君一句,當初你買下妾,對妾說的那些情意綿綿的話,難道都是假的嗎?”
“妾此生無它求,只愿郎君得償所愿,只愿聰兒平安順遂,求郎君,給我們母子一條活路吧!”
那句“此生只有夫君一人”,深深刺痛了顧景山。
他腦海中,一遍又一遍閃過那日他救下沈含嬌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