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張云淵,田晉中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了地。
他本想立刻就帶著小師弟返回龍虎山,向師父復命。
可當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一旁那個眼神空洞,只知道默默啃著羊腿的馮寶寶身上時,他那催促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這姑娘,看起來太可憐了。
失了憶,無親無故,舉目無親。
小師弟若就這么跟自己走了,把她一個人丟在這里,那她往后的日子,可怎么過?
忠厚善良的田晉中,光是想一想,就覺得于心不忍。
“唉……”
他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做出了決定。
“小師弟,既然你已經收留了這位姑娘,總得先把她安頓好再說。”
“這樣吧,師兄暫時不回去了,陪著你們,先找個安穩的地方,把這位……寶寶姑娘的事情處理妥當,我們再一起回山。”
張云淵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他臉上立刻露出感激的神色。
“多謝師兄體諒!”
就這樣,原本的二人行,變成了三人同行。
田晉中的加入,讓張云淵著實松了口氣。
至少,在很多生活瑣事上,有這位心細如發、又極富耐心的師兄幫忙,他總算能從“全職奶爸”的身份中,稍稍解脫出來一些。
然而,麻煩也隨之而來。
田晉中雖然憨厚,但他畢竟是龍虎山悉心培養出來的精英弟子,一身修為扎實,眼光毒辣。
三人同行的第二天,他便察覺到了馮寶寶的“不同尋常”。
那天,他們路過一處陡峭的山崖,需要從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棧道上走過。
張云淵和田晉中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腳踏空,墜入萬丈深淵。
可馮寶寶,卻像是在走平地。
她甚至沒有扶著旁邊的巖壁,就那么面無表情地,一步一步,走得比誰都穩。
走到一半,一塊拳頭大小的落石,毫無征兆地從頭頂上方落下,正好砸向她的天靈蓋。
“小心!”
田晉中驚呼出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馮寶寶,卻連頭都沒抬。
她只是在落石即將及體的瞬間,身體以一個極其微小的幅度,向旁一側。
那塊足以將人砸得頭破血流的石頭,就那么擦著她的發梢,險之又險地落了下去,掉入了深不見底的云霧之中。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仿佛她背后長了眼睛。
田晉中看得目瞪口呆。
“小師弟,這……這位寶寶姑娘,以前是不是練過?”
他忍不住問道。
張云淵心中一緊,臉上卻不動聲色。
“或許吧,她自己也不記得了。可能是身體的本能反應?”
這個解釋有些牽強,但田晉中也沒有多想,只當是這可憐的姑娘,失憶前也是個身手不凡的江湖兒女。
可接下來的事情,就越來越超出他的理解范圍了。
三人晚上在野外露宿,張云淵和田晉中輪流守夜。
輪到田晉中時,他正靠著一棵大樹假寐,忽然,一股極其微弱的、帶著腥氣的風,從不遠處的草叢中傳來。
他猛地睜開眼,剛要示警。
睡在不遠處的馮寶寶,卻已經坐了起來。
她那雙在夜色中依舊清亮的眸子,精準地鎖定了那片草叢,然后,她撿起身邊的一根樹枝,隨手一甩。
咻!
樹枝帶著破空之聲,沒入了黑暗之中。
一聲短促而凄厲的慘叫,從草叢里傳來,隨即戛然而-止。
田晉中壯著膽子過去一看,只見一條手臂粗細的劇毒腹蛇,被那根樹枝從七寸之處,死死地釘在了地上。
田晉中看著那條死不瞑目的毒蛇,又看了看那邊已經重新躺下,仿佛什么都沒發生的馮寶寶,只覺得后背一陣陣發涼。
這姑娘……也太邪門了吧?
張云淵只能繼續用“身體本能”來搪塞。
可他知道,這樣的借口,用不了幾次了。
三人一路向著湘西腹地行去,那里山高林密,民風彪悍,又有諸多傳承古老的門派與世家,是個藏龍臥虎之地,也最適合藏身。
就在他們即將抵達一座湘西小鎮時,他們再次遇到了麻煩。
幾道身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了他們前方的山路上,攔住了去路。
那些人身穿統一的深色勁裝,衣服的下擺處,都繡著一個相同的、由繁復紋路構成的家族徽記。
呂家!
張云淵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為首的,是個神情倨傲的年輕人,呂家小輩,呂忠。
二十年前張云淵參加呂家壽宴,一掌廢了他小叔叔呂嚴的時候,呂忠才剛出生,沒經歷過。
不然的話,多少也得收斂點。
“幾位,這是何意?”
田晉中上前一步,將張云淵和馮寶寶護在身后,沉聲問道。
呂忠沒有理他,那雙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眼睛,徑直越過他,死死地鎖定在了張云淵的身上。
他的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冰冷。
“喲,這不是龍虎山的晉中道長和云淵道長嗎?”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輕佻與不屑。
“行色匆匆的,這是要去哪兒啊?”
張云淵心中念頭急轉。
他知道,事情麻煩了。
甲申之亂后,各門各派都在追查三十六賊的下落,想要得到他們悟出的驚天絕技。
而他的二師兄張懷義,正是三十六賊之一,身負“炁體源流”的秘密,早已是天下所有頂尖勢力眼中的頭號目標。
呂家作為四大家之一,野心勃勃,自然不會放過這條線索。
他們派去一撥人尋找張懷義,結果人沒找到,反而被清洗了記憶送回來,胡言亂語說什么東瀛異人所為。
呂家不是傻子,東瀛戰敗后,東瀛的異人幾乎都被鏟除干凈。
呂家是親自參與了剿滅行動的。
家主呂壽立刻判斷出,這幾個人的記憶被修改過。
也就是說,這世間除了被他們囚禁的端木瑛,還有另外的雙全手擁有者!
這個結論一出,呂家人頓時興奮了起來。
他們正愁只靠一個端木瑛的血,沒法覺醒許多明魂術傳人。
要是再抓來一個,豈不是效率直接翻倍?
呂家立刻派出人手,重新沿著這條路追蹤,勢必找到這個雙全手的擁有者。
為了確保行動萬無一失,這一次是呂家的下任家主呂慈,親自帶隊而來。
而呂家人和張云淵,竟然好巧不巧地,在這里撞上了。
“我們只是路過,要去前面的鎮子歇腳。”
張云淵神色平靜地回答道,心中卻已是戒備到了極點。
“路過?”
呂忠冷笑一聲:“二位道長,不必緊張。”
“你們的師兄,三十六賊之一的張懷義躲得很好,我們找了他很久。”
“既然找不到他,就只好請兩位去我們呂家做客了。”
“我想,他應該會很樂意來接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