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若童的尸體,還帶著一絲溫熱。
那張凝固著悲愴狂笑的臉,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
李慕玄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他腦子里一片空白,完全無法處理眼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死了?
那個他恨了一輩子,剛剛還活生生站在他面前,與他論道,向他道歉的絕頂高手,就這么……死了?
怎么會這樣?
無根生的反應則快得多。
他看著左若童的尸體,又看了一眼遠處已經傳來騷動的巡山弟子呼喊聲,心中瞬間了然。
麻煩大了。
他一把抓住還在發愣的李慕玄,低喝一聲。
“走!”
沒有絲毫猶豫,無根生架起李慕玄,身形如鬼魅般一晃,瞬間沒入了后山的密林之中,幾個起落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們前腳剛走,后腳,數名三一門的弟子便循聲趕到。
當他們看到倒在血泊之中,早已氣絕身亡的門主時,所有人都如遭雷擊,發出了不似人聲的驚呼與悲鳴。
“門主!”
“門主駕鶴了——!”
凄厲的喊聲,劃破了三一門寧靜的夜空。
喪鐘,被敲響了。
那沉重而悲愴的鐘聲,一下又一下,傳遍了整座仙山。
不久之后,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傳遍了整個異人界。
三一門門主左若童,暴斃于自家祖師堂前!
消息一出,四方震動。
而伴隨著這個消息一同傳出的,還有各種版本的“真相”。
“聽說了嗎?三一門的左若童死了!”
“怎么死的?他不是絕頂高手嗎?”
“是被氣死的!據說是全性那個代掌門無根生,聯合了三一門的叛徒李慕玄,夜闖三一門,用一番惡毒言語,活活把左門主給氣死了!”
“真的假的?這么邪門?”
“千真萬確!我三叔的兒子的表哥就在三一門當差,親眼所見!據說當時左門主怒發沖冠,一口心頭血噴出來,當場就沒氣了!”
謠言如瘟疫般擴散,越傳越離譜,越傳越逼真。
最終,形成了一個所有人都愿意相信的“事實”:
全性妖人無根生,與三一門叛徒李慕玄聯手,狼狽為奸,用邪法氣死了德高望重的左若童門主。
這個說法,既滿足了人們對全性“邪魔外道”的刻板印象,又為一代宗師的離奇死亡,找到了一個最能激起公憤的解釋。
畢竟左若童作為一派之長,離奇死亡,自然是要有門中各長老仔細檢查才可以。
左若童身軀完好,無任何外傷,唯獨心脈震斷,正是氣急而死的表現。
一時間,整個異人界對全性的口誅筆伐,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頂峰。
而三一門上下,更是陷入了無盡的悲傷與狂怒之中。
門主慘死,這是三一門創派以來,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
“報仇!”
“殺了無根生!殺了李慕玄那個孽障!”
“血債必須血償!”
三一門內,群情激奮,喊殺聲震天。
左若童的靈堂前,門中輩分最高的兩人,當著所有弟子的面,立下了血誓。
一位是左若童的師弟,道號曠雅先生的似沖。
他修行逆生之法,早已臻至第二重“煉竅”的頂峰,外貌比左若童更為衰老,鶴發童顏,卻已是暮氣沉沉,仿佛隨時會羽化而去。
另一位,則是左若童的親傳弟子,俗家姓毋,道號維玄子的澄真。
她尚是豆蔻年華,面容清秀絕倫,是三一門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
如今師父慘死,師叔與師侄女怒火攻心,幾乎被仇恨吞噬了理智。
“傳我法令!”
曠雅先生似沖雙目赤紅,那張蒼老的臉上滿是殺意,聲音沙啞得如同兩塊砂紙在摩擦。
“三一門所有在外弟子,即刻回山!”
“從今日起,我三一門與全性,不共戴天!”
維玄子澄真則更為直接,她看著靈堂上那冰冷的牌位,那張清秀的臉龐因極致的悲痛而扭曲,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決絕。
“師父,您且安息。”
她一字一頓,聲音里帶著泣血的恨意。
“此仇不報,澄真誓不為人!”
為了給師兄(師父)報仇,也為了盡快提升實力,震懾宵小,兩人竟不顧門規祖訓,強行闖入了門中禁地,動用了那套被歷代門主列為禁術的速成功法。
那是一套能通過燃燒自身精血與壽元,在短時間內強行拔高修為的邪門功夫。
一日之后,當兩人再次出關時,身上的氣息,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似沖本就衰老的面容上,布滿了尸斑般的黑紋,仿佛生命已燃到了盡頭。
而澄真那如花的容顏,在短短一夜之間凋零,青絲化雪,臉上也布滿了與年齡不符的深刻皺紋,仿佛被憑空抽走了數十年的壽元。
但他們身上的炁,卻比之前雄渾了數倍不止,隱隱已經有了幾分絕頂高手的威勢。
“走!”
兩人沒有片刻停留,當夜便聯袂下山。
一場針對全性的、瘋狂的血腥復仇,就此拉開序幕。
然而,他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無根生。
兩人踏遍千山萬水,用盡了門中所有的情報網,追查了整整一個月,卻連無根生的一根頭發都沒找到。
那個全性代掌門,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毫無蹤跡。
屢屢撲空之下,兩位被禁術催化、被仇恨燃燒的道人,耐心與理智終于消耗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