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靈靈再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個小時后,臉洗干凈了,但長期夜間工作,加濃妝,皮膚算不上好,黑眼圈也很明顯。
但她是那種美得熱烈明艷的人,陸小夏得承認(rèn),文人筆下形容美人都愛用櫻桃小口,而駱靈靈的嘴簡直是櫻桃小口的反義詞,唇形也飽滿,但也不耽誤她好看。
尤其那一口整齊的白牙,只有牙好的人,才敢笑得這么沒心沒肺吧。
駱靈靈拉著一個巨大的拉桿箱,手里還拎著一個網(wǎng)兜,網(wǎng)兜里裝著兩個塑料盆。
她下了車,幫著把大拉桿箱放進后備廂,指著她的盆問:
“你帶盆干什么?”
“我自己花錢買的,扔了多可惜。”
說著,把盆硬塞進后備廂,上了車。
這倒是駱靈靈的本色,在監(jiān)獄的時候這姑娘雖然張嘴閉嘴都是大牌,但其實生活非常節(jié)省。
她忽然心里有點打鼓,這么個傻姑娘,萬一假戲真做了可怎么辦,豈不是掉進另一個坑里。
“我要跟你約法三章。”
她正色道。
“第一,你需要陪打牌,但你不準(zhǔn)有牌癮。有牌癮我不付錢!
第二,那個男的長得人模狗樣,但是個人渣,慣會甜言蜜語騙女人,我姐妹就是著了他的道,你要是跟那男人來真的,我也不付錢!
第三,你得聽我的話,我讓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每天向我匯報行蹤。
如果三項都做到,我會多付你錢,絕對給你驚喜。”
駱靈靈嚼著口香糖,不停的吐了一個又一個泡泡,聽完約法三章,嗤笑了一聲:
“行了行了,別扯淡了!打牌要斗心眼,我他么最煩算來算去的玩心眼子。至于男人,姐是干啥的你不知道?呵,又不是沒見過男人。第三,記住你說的話,多付錢,2000起步啊,否則我不驚喜!”
“20000起步。”陸小夏淡定的追了一句。
副駕上的駱靈靈扭頭看她,嘴里的口香糖也忘了嚼,一雙大眼珠子咕嚕咕嚕轉(zhuǎn)了兩圈,嘴里冒出幾個字:
“違法的事我不干啊!”
陸小夏多希望這姐姐能接著來一句,咱們立字為證。
但是沒有,這大姐腦子壓根沒有這根弦。
“我先帶你去買衣服。”她說。
駱靈靈嘴里嚼著口香糖,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
“我的衣服怎么了?這不挺好的嗎?”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我告訴你,情趣服我不穿啊!”
陸小夏白了她一眼,心說“大姐你真敢想。”
駱靈靈剛穿一身黑,此刻換了淺藍(lán)色短袖,白短褲,黑色網(wǎng)眼襪,顏色搭配的還可以,但是短褲太短了,幾乎短到大腿根。
“你現(xiàn)在的人設(shè)是小富婆,要讓賭徒以為你很有錢,可以替他還債,富婆沒有這么穿的。”
駱靈靈若有所悟的點點頭:
“買衣服誰花錢?”
“當(dāng)然是我。”
“那那、那行,不用太貴。你放心,一定給你完成的好好的,你要相信我的專業(yè),我們這一行,干的就是這種事。要讓客戶覺得,他是特別的,我只愛他,崇拜他,男人就吃這一套。”
陸小夏把車開進了平州新開的寶華商場,直奔女裝專柜,挑了五套衣服,讓駱靈靈一一試穿。
又去一樓的珠寶專柜,買手鐲,戒指,項鏈。
又買了幾雙高跟鞋。
最后是包。
駱靈靈滿臉都是惶恐,買到首飾的時候,就開始扯陸小夏的袖子:
“哎,老板,不用吧。這也太……我知道平州批發(fā)市場那里有便宜的,滿鉆的,很閃,才幾十塊錢……真不用,太貴了,我給弄丟了怎么辦……”
買鞋的時候更是試都不愿試了:
“這鞋多貴啊,批發(fā)市場同樣的款,真皮的,二十塊錢一雙……哎,妹妹,我不用穿這么好的……為什么要當(dāng)冤大頭啊!”
陸小夏明白她的感覺,不配得感。
在好東西面前會不由自主的自卑,覺得自己不配。
遇到稍微對自己好的人,就會生出“我何德何能”的感覺,然后掏心掏肺的對人家。
這是沒被無條件愛過的孩子才會有的癥狀,沒被愛過,所以善意降臨時,才會誠惶誠恐。
要跪下來,把真心剜出來回報,只有這樣心里的天平才會穩(wěn)定。
這種思維模式一時半會難以改變,所以陸小夏只祭出一句話:
“這是工作服。”
駱靈靈眨巴眨巴大眼睛,才轉(zhuǎn)過彎來:
“哦,對哦,工作服,那好吧。我會愛惜的用,將來這些裝備都還給你。”
仿佛一下子卸下了負(fù)擔(dān),笑著眉眼都彎了。
哪有女人不喜歡試試試買買買呢。
全套裝備買完,商場都快關(guān)門了,陸小夏帶著煥然一新的駱靈靈回了家。
這個家是租來的,就在她家樓上,是個大戶型,物業(yè)自留的產(chǎn)權(quán)房。
之前她租員工宿舍的時候看過房,裝修的還可以。本打算再招人的時候就租下來,沒想到提前派上了用場。
她有物業(yè)租售部的電話,一個電話,租售部就送來了鑰匙和合同。
當(dāng)晚,駱靈靈就住進了那套大戶型。
把人送進去,陸小夏已經(jīng)困得打起了哈欠,臨走提醒了一句:
“具體怎么行動,明天早上我來找你,睡吧。”
……
……
小吃街往東兩公里,是平州最大的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那里有大片大片的民房,因為私搭亂建,里面跟迷宮似的。
陸小夏用了兩天時間,才摸到楊農(nóng)打牌的地方。
就在那片亂糟糟的迷宮里。
楊農(nóng)一般中午睡醒過去上班,晚上十點多回家。
他并不經(jīng)常打通宵,除非手氣特別好的時候。
楊農(nóng)今天手氣旺,輸錢最多的王小孬一向牌品不好,輸急了,罵罵咧咧的掀桌子不干了,幾個人差點打起來。
但鬧到這份上,肯定也沒法再玩下去。
楊農(nóng)決定見好就收。
攏了自己贏的錢,看看墻上的被煙油子熏黃了的掛鐘,才五點多,他決定今天早點收工。
準(zhǔn)備把這些甩在婆娘臉上,讓他看看,自己今天干了六個小時,比她在米線店苦守一天掙得都多。
心情好,看麻將館的狗都覺得眉清目秀的。
麻將館是一個二樓的違建,樓梯逼仄。
下了樓,走到院門口,迎面正好一個姑娘進來。
他的眼珠子就落在姑娘的腰和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