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紅色富康在西郊山路上緩緩前行。
八十年代時,這里因過度采挖而資源枯竭,在連續出了幾次事故后,被官方叫停開采,一直廢棄至今。
以前未被廢棄時,道路還有人修,如今,這里人跡罕至,道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
富康底盤低,陸小夏感覺車子刮了好幾次底盤。
她開得很慢,一邊開,一邊跟后排的楊農說話:
“你還年輕,有了錢你的人生會大不一樣。”
“廢礦這邊很偏僻,又發生過命案,到現在也沒破案,陰氣重,很少有人敢來,你看咱們來這一路,都沒有看到一個人影。一會兒找個合適的地方我停了車,你拿著錢就走吧……我求求你別殺我,殺了人就是命案,公安局有規定,命案必破,其他案沒事……”
“這是二十二萬,你要是覺得這些錢不夠,我可以把我銀行卡也給你,卡里還有幾萬,當然了,密碼也給你。平州銀行有ATM提款機,不需要去柜臺,就能直接在機器上取款,很安全。”
這些話在后排的楊農聽來,像是吃了一劑定心丸。
這一路,車子搖搖晃晃,他的心也搖搖晃晃。一會兒覺得這是他翻身的機會,必須干。一會兒身體里的另一個小人兒又勸他別干,萬一栽了呢。
可是經這個女人一路絮叨,尤其是剛才提到了命案,他想起來了,前年廢礦這邊確實發生了命案,都爛成骨頭了才被人發現,到現在也沒破案。
搖擺不定的心,慢慢定下來。
“密碼多少?”他冷聲問。
“密碼我記不住,記在一個本子上,本子就放在我的包里,你翻一下就能看到。我這個人記性不好,平州銀行去年剛裝的取款機,我總共在提款機才取過兩次款,所以記不住密碼。”
楊農沒說話。
他以前沒用過提款機,但是跟著駱靈靈,看駱靈靈用過。一個冷冰冰的機器,只要輸了密碼,就能吐出錢來。
他當時還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
銀行就不怕有人把這機器砸了,把機器里的錢取出來嗎。
駱靈靈還笑他:你覺得銀行沒想過這個問題?
車子行到一處山彎,那里有一塊平地,平地前面的山體上,還有一個礦洞。
“停車!”
楊農命令。
陸小夏把車子停好。
等著楊農下一步指令。
后排的慫包卻不說話了,似乎內心很矛盾。
“你左側的車門儲物盒里有膠帶,要不你把我的手腳捆起來,這樣我就跑不了。你拿了錢走吧。”她弱弱的說。
但高度注意著脖子上的刀。楊農一發力,她就會出手。
她以身為餌,每一步都想好了應對之法,甚至連楊農右手執刀,那么伸手取膠帶會不方便,所以把膠帶放在楊農左側的儲物盒,她都想到了。
楊農扭頭看向自己左側,儲物盒里,果然有一卷透明膠帶。
他拿起膠帶,忽然發現自己兩只手不夠用,又要用刀逼住女司機,又要去撕膠帶。
他心一橫,刀尖沖著女司機的咽喉,把膠帶扔到陸小夏手里:
“自己動手,把自己兩條腿纏上,從腳脖子開始。你別耍花招,這荒山野嶺的,別逼我!”
“我不會跑的,好,我纏,我自己纏。”
陸小夏乖順的應著,拿起膠帶,彎腰,把自己的腿從腳踝到小腿,纏了好幾圈。
然后,把膠帶遞了回來。
楊農接過膠帶,現在,他放心了。
放下刀,把陸小夏的手,用膠帶反綁在一起。
又把膠帶在陸小夏的嘴上纏了幾圈。
然后,他把副駕上那個裝滿了錢的包抓起來。
真真實實摸到那些錢,跟剛才只是用眼睛看那些錢,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他的心呯呯直跳,掌心似乎是燙的,數了數,二十二捆,包里有還真有一個小小黑皮電話本。
他草草翻了一下,扉頁寫著“暖心面包房日銷售記錄”,里面記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字和數。
“密碼在哪兒?”
陸小夏在心里舒一口氣,她賭楊農不會只要二十二萬,果然,賭對了。
好,金額越大,罪名越重。
密碼本上留了他的指紋,證據鏈也完整了。
“本子最后一頁,上面記了好幾個密碼,寫著銀行卡的那個就是。”
楊農把那一頁扯下來,胡亂疊了放進褲兜。
他背著包,剛準備離開,忽然又想起什么,轉過身,把陸小夏從車里拖出來。
“你要干什么!”
說實話,陸小夏此刻心里是有點慌的,她倒不是怕楊農做什么,事情都進展到這一步了,差一點就成功了。
她有能力保護自己。
但是,如果此刻她還手,把楊農打昏,這事可就圓不了了。
畢竟一個女人質,要把一個壯年男綁匪打暈,這事聽起來就不可能。
她不想壞自己的事。
但也不能白白損了自己。
正在為難,楊農突然說:
“沒開過這么好的車,想過把癮。你在這自生自滅吧!”
說著,把陸小夏扔在山體上的那個洞口。
自己則向那輛富康車走過去。
這個女人,看著也就二十出頭,居然開富康。
他在維修店上班,對車很敏感,他們店里的人都說,富康是好車,發動機好,動力好,賽車的配置。
他們老板買了一輛,他只坐進去摸了摸方向盤,就被老板攆下來了。
他還沒開過四輪的小汽車。
這可是富康啊,十三萬多,是普通人不吃不喝十多年才能買得起。
這幫奸商,蛀蟲,他們憑什么過普通人過不起的生活,開普通人開不起的好車。
他坐進駕駛室,摸摸方向盤,擰動鑰匙發動車子,放下手剎,掛上一檔,一切動作都小心翼翼的像對待一個心愛的大玩具。
雖然沒開過車,但是他經常聽老板和同事談車。
他輕輕踩下油門,車子一個聳動,向前躥出去幾米遠,他嚇了一跳,猛的一腳剎車,整個人都撞在方向盤上。
虛驚一場,但心里更興奮了。
他楊農,也是開過富康的人了。
他心滿意足的下了車,突然,三百米外的山道上,拐出來一輛車。
楊農心里一驚,飛奔到陸小夏身邊,拎起陸小夏鉆進了那個廢棄的礦洞里。
礦洞大概有七八米深,拐了彎,就到頭了。
陸小夏能清晰的感覺到尖利的刀尖,楊農把刀又抵在她頸動脈處,低聲威脅道:
“你敢出聲,我就扎死你!咱們誰都別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