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夏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為救一人，卻坑了另一人。

自己到底是對了還是錯了？

身后忽然傳來摩托車的聲音。

“陸總？好長時間不見你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是周強。

周強從三輪送貨車上跳下來，風塵仆仆的。

衣服不太干凈。

以前梅愛蓮在的時候，這個男人看著還是很體面的。

她看著這個男人，再一次感嘆人性的復雜。

最初認識周強，覺得他是個好人，性格樸實，踏實肯干。

可是人性的背面竟然如此陰暗。

自己的初衷明明是為了救他。

現在，她后悔了。

“陸總……”

周強又叫了一聲。

陸小夏僵硬的點點頭：

“嗯，回來了。”

她盯著周強，低聲說：

“走，去你店里聊幾句。”

說著，率先推開虛掩的門，走了進去。

陰天，店里黑乎乎的，沒有開燈。

貨架亂七八糟。

小姣本來在椅子上坐著發呆，見來了生人，抱著頭跑到店鋪后面，那里是樓梯間，通往樓上。

她這才發現，幾個月不見，曾經壯實的小姣，瘦了許多，邋遢了許多。

她聽到小姣飛快的上樓，腳步啪嗒啪嗒的。

周強也進了店，不好意思的笑笑。

“什么事，陸總。”

“聽說你生意不好。”陸小夏語氣淡淡。

周強一愣，訕笑道：

“嗐，就那樣唄，還過得去。”

“是因為有小姣，所以過得去嗎？”

室內靜了幾秒。

周強的笑臉驟然變了：

“你算老幾，我的事要你管！”

很久沒打人了，陸小夏有一種打人的沖動。

她耐著性子又說了句：

“你不能那樣對小姣。她是個人，你不能不把她當人！”

周強惱羞成怒，一腳踹翻了身邊的椅子，嘴里罵道：

“滾滾滾！一個臭娘們，你憑什么管老子的家事，你算個屁！有幾個臭錢有什么了不起！給你臉了也敢來教育老子！滾！”

陸小夏也不生氣，抬起一只腳把踹翻的凳子“扶”起來，兩道目光似刀，語氣依然淡淡：

“你這樣對她，不僅違背道德，也違犯法律。我警告你，你若繼續這樣，我會打電話給婦聯，我還會報警。”

“陸小夏……關你屁事！”

周強順手抄起靠在墻上的一根木棒，指著她：

“她是我老婆，我怎么對她是我的家事，我想怎樣便怎樣你管得著嘛！她是個智障！老子被她家人騙了娶了個智障，你還打電話給婦聯，你打啊！讓婦聯養她！報警你報啊，你有什么證據證明老子犯法！就你這種女人，不也是靠賣才掙到錢，裝什么女企業家，假清高，假正義！ ”

“啪！”陸小夏忍無可忍，一巴掌扇過去。

好久沒打人了。

創業這么久還是第一次被人這么污蔑。

她想起3796說過的，一個女人若是在社會上做成了點事，一定會有非議和羞辱跟著她。

這一巴掌把周強扇得摔了出去，撞在一邊的貨架上。

“你他媽你敢打人，我跟你拼了……”

周強氣急敗壞，抄起木棒就撲上來。

陸小夏閃身躲過，一把將周強摁在貨架上，搶過他手里的木棒，一腳踹在他膝窩。

樓梯上突然傳來悲愴的哭聲。

小姣從樓梯間伸出半個頭來，捂著耳朵，淚汪汪的看著她。

抬起的手腕上，露出一大塊青紫。

四目對視，一絲心酸攀上心頭。

她敢肯定，在私底下，周強一定沒少虐待小姣。

不知道他們用什么方法，把壯實的小姣打服了。

陸小夏緩緩松開周強。

此刻她內心無比清晰。

只要周強在，只要他的病沒治好，就一定會有一個女人掉進他這個泥坑，成為犧牲品。

也許應該塵歸塵，土歸土，讓命運維持原判。

上一世，也許冥冥中命運已經做了最佳選擇。

她走出放心糧油店，心里萌生了一個念頭。

惡念。

……

第二天一早，剛剛七點半，陸小夏正在吃早飯，手機響了。

平西店面包店的店長小鄭打來的。

“陸總，你快來平西路一趟，咱們店完了，被人毀了。”

小鄭說著說著，就哇的一聲哭起來。

“你慢慢說，怎么了。”

“咱們店……被人弄了很多臟東西！咱們可是面包房啊……是誰這么缺德啊！”

陸小夏開著車趕到平西路自家店鋪外，路過的人個個都捂著鼻子，繞著走。

玻璃櫥窗被人灑上了穢物，門口也潑了很多大糞。

臭了一條街。

玻璃門上用紅色的漆噴了幾個字：

“陸小夏，妓女！”

小鄭和另外兩個店員正拿著抹布用力的擦那幾個紅通通的字。

她不用想就知道是誰干的。

多么諷刺。

這家店當初本來是為了救周強才開的店，生意不太好，她隨時準備關掉，所以一直沒裝監控。沒想到現在這家店被周強毀了。

現實有時候比黑色幽默還幽默。

她從車里拿出一只破窗錘，對著小鄭和另外兩個姑娘說：

“不用擦了。”

小鄭哭喪著臉：

“陸總，趕緊擦吧，這字太難聽了。”

“不用。”

陸小夏指揮著姑娘們撤到安全地帶。

然后她又從車里拿來透明膠帶，粘在玻璃上，舉起鐵錘，把玻璃櫥窗和玻璃門統統砸了。

“這家店從今天起，關了。京州需要人，愿意去的可以去京州，不愿意去的，去咱們平州的其他店。”

她遠遠看向放心糧油店，周強正蹲在門口抽煙，看向她的眼神里滿是挑釁。

好吧。

該結束了。

她轉身回到車里，緩緩開出了平西路。

內心那個計劃，在這一刻越發堅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