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會面就這樣結束了。

臨別前，賀敏拉住她的手：

“小夏，下周五祁天過生日，但周五他和小冬還在學校，我準備周日給他補辦個小party，就在我家里，到時候你也來，嘗嘗我做菜的手藝怎么樣？”

陸小夏本能的想推辭，她不喜歡那種熱鬧的場面，容易給主人掃興。

祁天在一旁附和道：

“姐，來吧，不用帶禮物，今天我爸沒來，怪不好意思的，下周日我爸出差也回來，總得見見面。”

陸小夏想了想，點頭應了。

她正好想見見老渣男。

回家的路上，陸小夏問妹妹：

“關于祁天的家庭，你有什么瞞著我的，現在說吧。”

陸小冬正在跟祁天發短信，手指翻飛，表情豐富。

戀愛中的人總是這樣，每天有說不完的話。

猛得聽姐姐這么問，陸小冬咬著嘴唇，心虛的看向姐姐：

“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女人的直覺。”

“祁天……他爸媽正在鬧離婚。”陸小冬怯怯的說。

她雖然是個開朗外向的性子，但這件事終究是她對姐姐有所保留，心虛在所難免。

“嗯，說仔細點，我聽聽。”

“他爸在外面有別的女人，姐，這個不傳染的，祁天不是那種人，當然，如果他是那種人，我堅決把他像垃圾一樣丟掉，決不含糊。”

陸小夏又嗯了一聲：

“繼續說他家的事。他爸在外面有別的女人，然后呢？”

“這事已經三年了，他媽去年洗衣服，從他爸兜里無意間發現一張婦科檢查單，才知道。兩口子天天為這事生氣。祁天他爸起初也賭咒發誓寫保證書，答應跟那個女人斷了，可是那個女人尋死覓活的就是不放手，到現在倆人還好著。唉，姐，我真想不通，賀阿姨那么漂亮，老祁怎么還不知足呢？”

這個問題陸小夏也回答不了。

就在前幾天，報紙上的娛樂版還爆出一個女星的老公出軌，評論區凈是想不通的：

女明星都那么漂亮了，老公也會偷吃？

“賀老師是不是不愿意離婚？”她接著問。

“對。祁天他媽不想離婚。她不甘心啊，祁天小學六年級時生了一場病，賀阿姨放棄工作，在家照顧祁天。現在老祁有錢了，發達了，就背叛她，哪個女人也咽不下這口氣吧！還有，她說離婚了，吃虧的是她們母子。”

陸小夏倒是理解這句話，祁天是獨生子，若是家庭完整，他將得到父母全部的托舉。

而父母離婚的話，就算賀老師能分到一半的財產，對祁天來說也是吃虧的。

陸小夏在心里幽幽嘆了一口氣。

不甘心，最害人了。

“那個女人是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

“那個女人是老祁的廣告服務商，是個廣告公司的女總監。”

“廣告公？什么名字知道嗎？”

“姐你問這干嘛？”

陸小夏自知失言，這樣打聽有點太明顯了。

連忙解釋：

“我就是好奇，都干到女總監了，還能干出當第三者這么沒腦子的事。我正在找廣告公司，避避雷。”

“還真是個挺有名的廣告公司呢，致真廣告。”陸小冬答。

“祁天爸爸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做建材的，瑞林地板。”

“就是說，祁天爸爸是那個女人的客戶，然后兩個人搞到一起去的？”

“對。”

陸小夏點點頭。

明白了。

乙方女總監，愛上甲方老板。

好吧，那就先會會第渣男，再想辦法會會女總監。

……

……

轉眼到了周日。

陸小夏給祁天準備了一個小禮物——一部數碼相機，帶著小冬如約去了祁家。

祁天在小區門口接著她們。

開門的是賀敏，還系著圍裙。

房子是標準的大三居，很整潔很溫馨。桌子上有鮮花，墻上裝飾了氣球。

陸小夏發現自己其實很喜歡這種溫馨的家居風格。

她自己住的房子，雖然裝修的時候也奔著溫馨去的，但最終總是不由自主的就被她收拾得有一股監獄風。

極簡，家具少，家具上從來不放雜物，空蕩蕩的，什么東西都必須放在固定的位置，還必須放得整整齊齊。

剛回來那兩年，連被子她也要每天疊豆腐塊。

據說人21天就可以養成一個習慣。

她坐牢十四年，五千多個日日夜夜，疊豆腐塊是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習慣已經刻進記憶里，這兩年才開始，不再疊豆腐塊。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這方面跟林思辰一樣變態。

林思辰是因為潔癖，她是因為肌肉記憶。

夸了兩句裝修，順便觀察了一下，家里并沒有見到其他人。

老渣男也不在。

賀敏似乎看出來她的疑惑，解釋道：

“今天沒請別人，就咱們自己家人。我怕人多你們不自在。祁天爸爸一會兒就回來。你和小冬先坐著看電視，上網打游戲玩也行，那邊書房有電腦，還有書。廚房不用你們幫忙。小天，你負責照顧客人！”

說罷，進廚房忙了。

看了會兒電視，祁天進廚房幫忙了，小冬進了書房，她一個人去陽臺上看花。

賀敏種了很多蘭花，她只認識君子蘭和劍蘭，其他的品種她都叫不上名。

陽臺上還有一方小書桌，上面是文房四寶，賀敏應該在練書法。

在監獄里時，賀敏寫一手好書法。

她練習書法，就是跟賀敏學的。

門口忽然響起鑰匙開門的聲音，她循聲望去，門開了。

一個中年男人走進來。

她心里知道，這就是祁之海了。

客廳的柜子上，墻上， 有相框。她剛才已經看過照片。

真人比照片上顯老一些。

四十七八歲的年紀，淺灰襯衫，西服面料很考究，白面皮，身材不胖不瘦，看著很儒雅。

但也并沒有什么出色之處。

四目相對，祁之海溫和的笑著，沖書房的方向叫了一聲：

“祁天！還不來介紹一下。”

祁天和賀敏幾乎同時到客廳，賀敏的臉上閃過一絲慍怒，轉身又進了廚房。

于是祁天介紹道：

“爸，這是小冬的姐姐，小夏。”

又轉頭對陸小夏：

“姐，這是我爸。”

陸小夏遠遠打了個招呼：

“你好，祁總。”

祁之海點點頭，放下手提包，換鞋，然后，進了廚房。

從這個動作，陸小夏斷定，祁之海昨夜沒回家。

看來已經明目張膽了。

廚房是玻璃推拉門，隔著玻璃門，她看到祁之海攬住賀敏的肩，不知說了什么，似乎一直在討好，而賀敏一直冷冷的，板著臉不回應他。

吃飯的時候，順帶聊了幾句，主要是祁之海問她。

“聽說小夏事業干得不錯，現在京州有幾家店了？”

“剛起步，六家。”

祁之海：

“有男朋友了嗎？女孩子家，婚姻才是最重要的。干得好不如嫁得好。”

一副過來人的口氣，中年男人總是容易有爹味。

爹味這個詞還是她上一世跟著3796學來的，那時3796經常給她講一些大道理，講著講著會突然問：

“我這樣是不是爹味很重？”

她因此記住了爹味這個詞。

她仔細拆著一只雞腿，笑問：

“敢問祁總，怎么樣才算嫁得好？”

“當然是嫁個有能力養你的男人，女人一定要物質，不要給窮小子當陪練，青春不常在，一定要把有限的青春最大化的找個優質男人變現，尤其是你這樣優秀的女孩，聽我過來人一句勸，一定要嫁個有錢人。”

陸小夏笑瞇瞇的：

“我覺得把自己變成有錢人更靠譜些。”

祁之海的反應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

“我知道你事業干得不錯，但小陸啊，相信我，女人終究是女人，從古至今，當家立戶的都是男人。你總是要找個男人托付終身的，何況，你這小生意才哪到哪。”

陸小夏見他的話漏洞百出，懶得跟他爭長短。又問了一句：

“祁總，賀老師算嫁得好嗎？”

飯桌上的氣氛陡然一靜。

祁之海哈哈一笑：

“當然算好，對吧賀老師。”

說著，扭頭看向賀敏。

“你看你多舒服啊賀敏，不想上班就不上班，想買什么就買什么，有人養著，不用操心，還不是因為你嫁得好。你看你以前那個姓朱的老同事，當年也是臺柱子，這么大年紀還在劇院熬著上班，身材走樣，跳不動舞了，只能在劇院后臺打雜。你要知足，有吃有喝有大房子住，有錢有閑不用上班，只要你別鬧，這些你可以一直有。”

陸小冬一向心直口快，忍不住道：

“我看祁叔叔才應該知足，能娶到這么漂亮的賀阿姨，我都不敢想，賀阿姨年輕的時候該多美，祁叔叔我采訪你一下，你當初是怎么追到賀阿姨。”

祁之海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

“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

賀敏冷笑一聲：

“我當初嫁給你是圖你有錢？圖你有能力養我？你那會兒一個月工資64塊，我一個月隨便走走穴掙一百多塊。當初是誰說，我是嫁給愛情的女人。”

“你看你看，你又翻舊賬，就不怕惹小冬小夏笑話。”

祁之海微慍，又不依不饒的開了口：

“小夏你以后可別學賀老師這樣不知足，賀老師這個年紀，人老珠黃，若不是當初嫁了個潛力股，現在哪能這么清閑，對吧祁太太。”

祁之海說著，給賀敏夾了一塊雞肉。

“你只要聽話，把家務收拾好，把我和孩子的飲食起居照顧好，我沒有后顧之憂，咱就家和萬事興。賀老師這方面做得比較好，以后要再接再厲。”

“對了，還有一點小陸不要學賀老師，女人一定要多生幾個孩子，不要怕身材走樣，孩子才是拴住男人的最好武器。我們家只有小天一個，我這么優秀的基因，應該多生幾個，傳承下去。”

陸小夏差點把嘴撇到后腦勺，剛要開口懟回去，祁天“啪”的一聲把筷子放在桌子上，冷冷的回了一句：

“哪優秀了？沒看出來。”

祁之海看看兒子，嘴巴張了張，還是克制住了怒火。

眼里卻冷得像是淬了冰：

“臭小子，今天有客人在，我不跟你吵，你不要不識好歹！”

也許真是看客人的面子，父子倆眼神對峙了幾秒鐘后，陸小冬把祁天拉走去了書房。

餐桌上只剩了三個人，雖然飯吃得不開心，但陸小夏一向把吃飯看得很重要，尤其今天滿桌子都是好菜，絕對不能辜負了。

賀敏見祁天和陸小冬半天不出來，就放下筷子起身去了書房。

就在這個空檔，對面的祁之海突然起身，去玄關的地方，找到自己的包，從里面拿出一盒名片，取出一張，遞給她：

“小陸在京州有什么難處，可以打電話給我。以后咱們就是自己人，能幫忙的我肯定會幫忙，你不要客氣。我就欣賞你這種有事業心的女孩。”

陸小夏接過名片，白色的，很有設計感，極簡大氣。

“祁總這名片很漂亮。”

“是吧。一個很牛的廣告公司給我設計的。”祁之海眉眼一挑，露出一個得意的笑。

“那可巧了，祁總，我現在正在找合適的廣告公司，你能否推薦一下。”她淡淡的看向祁之海。

“沒問題……”

祁之海剛說了三個字，生生截住話頭，欲言又止的樣子：

“這個公司收費高，你公司剛起步，不適合，我給你推薦一個小公司，性價比高。”

祁之海說著，去了書房，拿出一個名片夾來。從里面抽出一張名片，用料和設計印刷都有些粗糙。

上面是一個“張志強”的名字。

陸小夏原以為祁之海會把那個女人推薦給她的，失算了。

這頓飯吃得不愉快，似乎是怕祁天跟祁之海起沖突，賀敏把兒子和陸小冬飯支了出去，讓她們去附近商場買茶葉。

緊接著，飯沒吃完，祁之海接了個電話之后就要走，無論賀敏怎么懇求。

在門撞上的一瞬間，門內的賀敏眼淚再也忍不住，紅著眼圈看向陸小夏，臉上都是歉意：

“小夏，真對不住，讓你見笑了。小天跟他爸爸總是不對付，一見面就吵。小天他不是個壞脾氣的孩子，他就是心疼我。”

陸小夏從紙巾盒里抽了兩張紙巾遞過去：

“賀老師，你打算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