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康堂對面有一家律師事務所。
冷秋香一天內多次抬頭,看向那個藍底白字的店招。
心里徘徊了無數回。
終于,在律師事務所快要關門的時候,她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那天晚上陸小夏提醒她這家律師事務所的存在。
她想問問,追回婚內財產這種事可行嗎。
律師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
她心里緊張。
她的身份,使她對一切跟“法”有關的事都緊張。
她把凌海濤和江豐的事說了一遍,因為緊張,說得東一句西一句的,當然,名字都換了。
同的事也沒說。只說老公和小三。
雖然她說得亂七八糟,但律師一停的提問,倒也把事情梳理順了。
最后律師點點頭,下了結論:
“你可以告他們,買房的錢是你們婚內財產,可以追回的。你這些年交給你老公的錢是你們夫妻共同財產,原則上也是可以追回的,你得注意收集證據,打離婚官司要提供證據。”
“我不離婚。”她抓住重點。
她只想追回錢,不離婚。
“那你就起訴第三者,也是要收集證據提交給法庭的。”
冷秋香心里哆嗦了一下。
還要上法庭么。
她不敢。
她這身份,怎么上得了法庭。
算了。
此路不通。
姓陸的能安什么好心,自己也真可笑,還信了她。
還是得用自己的方法。
她回到自己的店里,木著一張臉,忙到下班。
收拾完,出了店門的時候,一彎新月,清冷的掛在夜空。
年底了,想家。
她爹媽死了之后,叔叔嬸嬸嫌她是個女孩,吳家沒人要她。
對,她本應該姓吳的。
叔叔騎著二八大杠把她送到她姥姥家,扔下就走了。
于是她從小跟著姥姥姥爺生活。
她好強,從小的夢想就是爭氣,活出個樣來,讓姥姥姥爺臉上有光,讓外人提起她來都夸一句“這丫頭沒白養”。
可是,姥爺姥姥死前她也沒能回去見上一面。
想著想著,眼里流了淚。
這些年自己也攢了不少錢,她這個人,節省得很,花銷很小。
剛開始不敢往家寄,后來嫁給了凌海濤,全貼補了他。
沒想到到頭來竟是一場空。
她又恨上了那個叫鋼子的男人,不過是相親見了幾面,怎么就能為了他,放火報仇,不值得。
也恨那個叫英子的女人,一個村的,世界上是沒男人了嗎,非得搶她的男人,害她被人看不起。
害她一步錯,步步錯。
想著這些往事,又想眼前,把江豐又恨了一遍。
該行動了。
她到了家,才發現沒帶鑰匙。
心里光顧著想心事,鑰匙落在店里了。
懶得再回去拿。
凌海濤也不在家。
難不倒她。
舅舅是個鎖匠,她從小寄住在姥姥家,少不得要變成一個眼里有活的小孩。
從小沒少幫舅舅做事,她對各種鎖和鎖芯都熟的很。
包里有個曲別針,她拿出來,三兩下掰成一個鉤針,捅直鎖眼,找到鎖芯,鼓搗兩下,就開了。
進了門,家里冷冰冰的,她拿出手機,想給凌海濤發短信,但又把手機放下了。
反正他都不會回復的。
她又在想,此刻凌海濤和江豐在干什么呢?
要么去酒吧——腦子里浮現出陸小夏曾給她看的視頻,江豐抱著凌海濤的脖子,互啃。
惡心。
也許在家看電視,她又想起那天回家撞破他倆在打兔子。
丑陋。
也許在逛街,下館子,你喂我我喂你。
去他媽的。
她放下背包,恍然發現手里還捏著鉤針。
——她腦子里忽然靈光一閃。
看向手里的鉤針,亮銀色,泛著冷光。
冷家大丫頭,怎么能讓一個兔爺給欺負了。
就明天吧,不墨跡了。
……
冷秋香一早就去了家具城。
找了個暗處守著。
天冷,她雖然捂得嚴嚴實實,但也凍得鼻頭和臉蛋都通紅通紅的。
家具城9點開門。
等到快10點,凌海濤才騎著摩托車趕來。
江豐沒有跟著來。
有點失望。
她要等江豐也來。
然后她潛入他們的騷狐貍窩,神不知鬼不覺的,做她的事。
早飯吃了個水煮蛋,午飯因為要蹲守,只能去旁邊小店買饅頭。
買饅頭的時候忽然想到凌海濤和江豐,他們拿著她的錢下館子,吃香的喝辣的,憑什么自己要吃饅頭。
于是她買了饅頭,又去旁邊熟食店買了二兩鹵肉。
吃完飯,心想自己這么干蹲著也不是辦法,不如去家具城看看,假裝路過看老公一眼。
好幾天不見凌海濤,也真有點想他了。
她坐著扶梯上了樓,無意間一低頭,看到一樓大門處,江豐拎著外賣進來,屁股一扭一扭的進。
她連忙快走幾步,在扶梯口找了個店鋪進去。
躲開江豐。
好得很,他來了。
江豐只要一來,就要在店里纏著不走。
她迅速下樓,打了輛出租,往江豐租住的清樂園小區。
她跟蹤了幾天,已經摸清楚了。
3號樓1單元9樓中間的一戶。
那天她跟著他倆,看著他倆挽著手進了樓,電梯停在9樓。
她跟到9樓。其中一戶門口,放著一個鞋架,鞋架上有一雙凌海濤的鞋。
清樂園小區離家具城不遠。
比她家離家具城要近得多。
他倆故意的。
進了小區,她直奔3號樓。
上到9層,902戶。
白天樓道里很安靜。
她從包里拿出一雙鞋套穿上,又戴上一雙線手套,拿出鉤針,伸進鎖孔。
這種鎖比她家的鎖還容易。
很快,咔嗒一聲,門開了。
推開門,她又忍不住難過。
這房子,是用她的錢租的吧。
比她自己租的破房子好多了。
精致的兩居室。一間是臥室,另一間擺著大書桌和電腦。
木地板,大冰箱,大電視,大沙發,桌子上有一個大花瓶,里面是鮮花。
她從來不舍得買鮮花,太貴了,不能吃不能喝的。
但她也想布置家,她買的是假花。
陽臺上晾著幾件衣服,其中就有凌海濤常穿的帽衫。
這個家里,凌海濤的痕跡比她家里多。
她抑制住情緒,進了廚房。
打開冰箱。
這臺冰箱真好,白色的,比她家那臺淺綠色的好看了不知多少倍。
她去年過年的時候也想買個新冰箱,但舊的還能用,所以沒買。
冰箱里面清清爽爽的。菜不多,都是凌海濤愛吃的,幾個西紅杮、半塊冬瓜,一袋香菇。還有兩樣裝在淺藍色塑料袋子里,也看不出是什么。
她不想伸手去動。
冰箱里還放了許多飲料和啤酒。
沒有可下手的地方。
她又走到放調味料的地方。
醬油,醋,蠔漬,魚露,雞粉……
兩個男人還挺講究的。
她知道,江豐廚藝不錯,凌海濤也會做幾個菜。每次去她家吃飯,江豐都要對她做的菜挑挑揀揀。
什么西紅杮炒雞蛋一定要放糖,紅燒肉一定要用冰糖,青菜一定要焯水……
她盯著那堆調料思量半天,拿起醬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