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珉指了指路口的一輛出租車,答得坦蕩蕩:
“我坐出租車一路跟過來的。麻煩你停一下車。”
說著,他招手叫來出租車司機,交待了幾句,又補了一些車錢,讓司機回去了。
他在車上等的時候,也沒閑著。
在附近幾個汽修店一轉,還遇到了兩個老板,都是年輕時當過兵的,遞兩根煙,聊幾句當兵的事,距離就拉近了。
順便就把這鎮子上的事了解了個七七八八。
關于朱家,甚至了解的比陸小夏更全面。
涉黑,涉黃,甚至涉毒。
那個汽修店老板提起金錢抱KTV涉毒時諱莫如深的表情,讓他記憶深刻。
毒,可是大事。
不管消息真假,總要探一探。
前幾年曾被抽調到邊境待過兩年,只要他進KTV聞一聞,就知道涉毒是真是假。
他也大概猜出來了陸小夏要干什么。
雖然心里有一大團疑問,比如,她為什么要做這件事?跟她有什么關系?朱家人怎么得罪她了?她到底是誰?
但他知道這是不能問的。
這個謎一樣的女人,他怕一問,人就徹底跑了。
當初她去大滄幫王儷,后來她幫助司珍珠,他到現在也猜不透她的真實動機。
起初總結為俠義心腸,但他現在很清楚,沒那么簡單。
但也琢磨不透這些事跟她有什么關系。
不過,他心里極慶幸,她不是壞人。
他將一切疑惑總結為:她一定有她不能對外人說的苦衷。
心里又翻騰起來:
那個男人知道她有苦衷嗎?
必是不知道的,知道的話不可能讓她一個人只身犯險。
他心里也大概有了一個計劃的輪廓。
這么危險的事,總不能讓她一個孕婦來做。
他在汽修店扯了半天閑篇,決定自己走上去看看,看看她到底在干嘛。
上去的時候沒有看到陸小夏,只看到掛著廣播電視站牌子的小院。
金杯停在遠處一棵大榆樹下,車里也沒有人。
他正在納悶,聽到廣播電視站的大門一聲巨響,又聽一男一女兩個人跑出來嘀嘀咕咕說話。
他沒敢靠太近,沒聽清他們說什么。
過了幾分鐘,院墻上有個黑影翻出來,他一看就知道,那個身影是陸小夏。
尷尬的掛在墻上。
一想到她懷著孕,他再也藏不住了,沖上去把人抱下來。
這下暴露了。
他是個跟蹤狂的事坐實了。
他的腦子高速運轉著,要怎么跟她解釋,才能證明自己不是跟蹤狂。
與此同時,陸小夏的大腦也在高速的轉動著。
她在想,自己一個人在這個小鎮的廣播電視站做賊翻墻這件事,要怎么解釋才不像胡說八道。
沒法解釋。
可是轉念一想,為什么要解釋呢。
她扭頭看看他的臉,惡向膽邊生,先發制人的問道:
“你跟蹤我?”
桑珉沒說話,示意她先上車。
車子開下那個緩坡,進了鎮里。
桑珉把車停靠在一間飯館外,停車熄火。
扭頭看看她,推開車門,避重就輕的說了句:
“餓了吧,先吃飯。”
旁邊就是一家小飯館。
飯香沖進鼻腔,直頂腦門,胃立即開始發來信號。
剛才緊張刺激,壓根沒覺得餓,這會兒被桑珉一提醒,立即餓了。
確實餓了。
這個時間點吃飯的人已經不多了。
店里放著一臺電視,正在播《神雕俠侶》。
老板和僅有的一桌客人正站在電視前。
但神情完全不像是在看電視,像在聽狗血八卦。
陸小夏瞬間想起自己剛才的騷操作,不知有沒有效果。
她沖進飯館,店老板的注意力壓根沒在生意上,沒搭理她。
電視機里,畫面是神雕俠侶,楊過和幾個全真道士正打得兇,但電視機里的聲音是朱小樂和一個女人的。
“娟兒,我稀罕你……”
“我也稀罕你……”
“……”
“……”
叫的很慘。
屋里的男人都笑得很……又猥瑣又諱莫如深。
五十歲的老板娘看見她,伸手把她和桑珉往外推:
“姑娘快出去!快出去!別聽了,臊的慌!”
桑珉也紅著臉,護著她往外走。
隔壁是種子化肥店,電視機前也圍著幾個人。
陸小夏接著往前走,十字路口的一個水泥桿上,捆著一個方形的盒子,是個廣播。
那聲音也從廣播里傳出來。
“……”
“……”
“別讓人聽見……”
“聽見又怎么了……就讓他們聽,讓老豬聽聽,我在干什么……”
“你能不能別提他……”
“為什么,不提,我就要提……”
電視機里大俠們正打得熱鬧,別開生面的配音,配和著電視里的打斗動作,有一種奇異的氛圍。
東港鎮的人,耳朵吃飽了。
效果很好,陸小夏很滿意。
接下來大豬小豬會先斗起來。
這個險,冒得值。
好了,現在該處理桑珉了。
桑珉拎著兩個煎餅,從一旁的小吃店里出來。
兩個人上了車。
桑珉主動坐到駕駛位上,開著車慢慢往前走,遠離那個不正經的大廣播。
陸小夏接過煎餅狼吞虎咽的吃著,一口咬出一個大月牙,這會兒是真餓透了,也不挑了,更顧不上吃相。
桑珉在一旁給她遞水。
吃完一個大煎餅,終于緩過勁來。
終于有力氣對付桑珉。
“你為什么跟蹤我?”她看著桑珉。
桑珉答非所問:
“你在查朱家的事?”
“對。”
“小夏,我什么都不問,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你懷著孕,剛才多危險,不要做這種危險的事了,交給我。”
陸小夏一時語塞。
心里一剎那有些后悔,選錯人了。
桑珉太聰明。
她以為他會追問很多個為什么,比如為什么來這里,為什么翻墻,為什么要對付朱家……
那么她就可以激他吵一架,吵架么,不就是專揀對方的痛處戳,什么傷人的話都說得出口,他自然是會被她氣走,她自然也有了跟他老死不相往來的借口。
可是他卻換了一種策略。
以退為進。
“你工作不忙?”她問。
倒不是關心他工作,只是來緩解此刻震耳欲聾的沉默。
該怎么對付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