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項目上個月開工了，下個月我會在市中心再拿一塊地。對了，下半年我會在京州和大滄交界的地方，拿下一塊地用來開發一個高爾夫球場。郊區，地價不貴。”

他像在匯報工作。

“不過你放心，我雖然忙，但你的事我可以抽出時間。我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計劃，關于朱家，你等我消息。”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陸小夏詫異。

“你想鏟除朱家對吧。我不問。關于朱家我也了解一些，你放心小夏，我不打擾你，我們現在不談感情，只談事情。”

車里又陷入沉默。

好一個不談感情，只談事情。他是發現了什么，等她露出原形么。

偏偏他這情緒穩定的樣子，連個吵架的理由都不給。

她努力推動一下吵架的劇情：

“我的事不用你管。”

桑珉沒說話。

卻問了一句：

“他知道你懷孕嗎？”

“誰？”

問出這個字，陸小夏突然明白了這個“他”是誰。

“他當然知道。”她連忙改口。

“你打算什么時候結婚？”

“啊？”陸小夏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

“就快了。”她敷衍道。

金杯在國道上行駛，車燈把黑夜撕開一個口子。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陸小夏眉毛擰成了小山：

現在的年輕人不都很前衛么，一夜情什么的，玩得很花。只走腎，不走心。

桑珉好歹也算個富二代，正是玩的年齡，怎么還走了心呢。

當初離開的時候挺干脆，白天還給她發信息說不打擾，沒想到后腳就玩起跟蹤。

不能這樣下去。

她只是想借個種，她可不想讓自己的人生變得復雜起來。

一旦跟某個人締結了某種關系，雙方關系就會復雜。婚姻關系更是這樣。

不說別的，就說給孩子起名這事，有幾個男人能忍受孩子隨母姓?

況且她這連隨母姓都不是，隨外祖母姓。

光是解釋恐怕就要解釋一籮筐，外加吵架，拉鋸，談判，全是消耗。

哪像她現在這樣，自己一個人拍板說了算。

所以，必須想辦法讓桑珉徹底死心。

出了大滄，國道路況沒那么好，車子開得慢，晃晃悠悠的。

車窗外黑魆魆的田野晃來晃去……

這一天實在太累了，她竟然被晃睡著了。

睡得極深，連夢都沒有做。

……

等陸小夏再醒來，身上蓋著桑珉的外套。

車子開了一條窄窄的縫通風，也不冷。

桑珉坐在駕駛室，正睡著。

假的。

他裝睡。

剛剛這一路，她睡了。

桑珉開得很穩，很慢，天氣很好，他單方面陪她看了一路的星星。

他從小喜歡天文，執行任務時那些星星不知為他解了多少悶。

關于星星，他有很多想跟她分享，比如，如果在叢林里迷路，如何靠那個大勺子找方向。

還想告訴他，北斗第七星叫搖光，他喜歡這個名字，他的網名就叫搖光。

他甚至想象著某一天，他擁著她，教她用他的高級望遠鏡去看大熊座M81和M82，這倆星系在引力戰爭里已經拉扯了億萬年。

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就好了。

他會帶孩子去探索天空的奧義，教孩子認識星星，以及怎么用北斗星的勺柄判斷天亮的時間。

他有許多許多事情，想跟她一起做。

想著想著，就自嘲起來。

太自以為是了，萬一她不喜歡呢，萬一孩子不喜歡觀星呢。

想起孩子他就更覺得可笑了。

孩子不是他的。

車子進了市里，她還沒有醒。

他把車停在她家樓下。

心里暗戳戳的想，如果此刻那個男人看見她的車，會不會下來。

他甚至有一個很茶的想法，如果她男人下來接她，他該躲嗎？

答案是，不躲。

他就要讓那個男人知道，她身后還有一個桑小五，虎視眈眈。

只要那個男人一松懈，他就會出手。

如果自己能成為他們之間的刺也是好的。

他簡直盼著那個情敵在樓上看見他的存在。

想到這里，他又罵自己齷齪。

這種想法，跟小三有什么區別。

好爺們兒不干這種事。

別給她惹麻煩。

他走過去，準備跟她道別。

沒穿外套，上身只剩一個白T，被肌肉撐得鼓鼓囊囊的。

“他不來接你？”

“不用。你把衣服穿上。”陸小夏把外套遞過來，同時退了一步。

看她躲著，他就傷心，親也親過，摸也摸過，抱也抱過，轉身就是這態度。

壓住心中的酸意，桑珉接過衣服：

“好吧，我穿上。他是不是對你不好？”

“他對我很好。”

桑珉冷笑一聲：

“讓你一個人出去冒險，一個晚上連個電話也不給你打，回來這么晚也不過問，這叫好？陸總這么聰明，別選錯了人。”

說罷，也不等她爭辯，又道：

“上樓去吧。朱家的事交給我，有消息我會來找你。我們只談事，不談情。”

“不用，桑珉。我自己可以。”

桑珉沒說話，身影黑沉沉的，已經融入夜幕里。

……

……

東港村這一晚炸開了鍋。

每晚三集《神雕俠侶》，7點半開始，大家就焊在電視機前等著。

追連載是件勞心勞神的事，天天心里草長鶯飛的不安生。

結果今晚正追著劇，《神雕俠侶》換了配音。

這聲音鎮上90%的人都聽過。

朱小樂，鎮長的大侄子，東港鎮風頭無二的大人物。

聲效配上打戲，有種別出心裁的荒誕感。

朱鎮長自然也看到了。

跟那些庸俗的凡人不同，鎮長家每天7點準時看新聞聯播。

看完新聞聯播，正好是《神雕俠侶》。

看著看著，就到了朱小樂的表演，鎮長和鎮長夫人變了臉色。

今天姑爺在，丟不起那人。

鎮長夫人眼疾手快把電視關了，把孩子們攆出去。

又關上門，拿起遙控器，再次打開電視。

朱小樂還沒結束戰斗。

鎮長夫人眼神里都是嘲弄。

老鱉孫，自己聽聽吧，騷狐貍精給你的大驚喜！

當然，鎮長不僅是百姓的天，更是家里的天，鎮長夫人也不敢說什么。

只是假裝有事，出去忙家務了。

朱鎮長立即在臥室撥了幾個電話，搖了幾個人，朝廣播電視站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