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晚上,晚飯的時候,手機短信不停的響起來。
全是賀年短信。
回著回著,看到一條桑珉的短信。
下午三點多發來的。
【新年快樂。我在平州,今晚方便嗎,我想給沫寶放煙花。】
她不由一愣,桑珉居然追到平州來。
緊接著又跟了一條:
【如有打擾,你就當沒看見。替我跟沫寶說新年快樂。】
今天短信太多,下午她又跟舅媽忙著準備年夜飯,沒顧上看手機。
現在已經六點四十了。
她看看窗外,天黑透了。
遠處的鞭炮聲越來越密集。
她本能的在手機對話框里打出:
“不用了,我會帶沫寶放煙花。”
想想又刪除了。
又看看坐在餐椅里的沫寶,心念微動。
沫寶下午睡午覺的時候,做夢還念叨了兩句“叮叮車”。
她喜歡看沫寶驚喜的樣子。
孩子驚喜的時候,眼里有光,讓她忍不住想把全世界的美好都獻寶似的捧到她面前。
“7點半,河西愛民橋。”她回了過去。
信息發出后立即便有了回復:
“好。”
平州有一條臭名遠揚的護城河。
因為疏于浚通,過去十幾年,河水很臭,兩岸的居民苦不堪言,只能陸續搬走。
慢慢的,河西岸變成了貧民區。
四年前,平州來了位新市長,狠抓市容市貌,把護城河治理成了一條景觀河,沿河開發了商場和高端河景住宅。
陸小夏給舅舅買的別墅就在河西這片高端住宅區。
對了,當年她從陳蘭貞手里換來的那套羅家危房老宅,也在四年前的拆遷大改造中,換了五套商品房和一套商鋪。
河兩岸綠樹成蔭,用彩燈造了很多景觀工程,天一黑,燈光映在河面上,別有一番風致。
白天她會帶著沫寶來河邊曬太陽。
晚上也會帶沫寶來看夜景。
愛民橋就在舅舅家附近。
出了小區,走過一片景觀草坪就是。
吃完飯,她給沫寶穿上羽絨服,抱了一箱煙花,一手拉著沫寶。
跟舅舅舅媽和外婆說了再見。
只說要帶沫寶放煙花,并沒有說去見誰。
出了小區,母女倆往愛民橋的方向走。
沫寶的小嘴說個不停。
“媽媽我們是去放煙花嗎?”
“是。媽媽帶沫寶放煙花。”
“媽媽,你不怕嗎,有的煙花很響。”
“媽媽以前怕,當了媽媽就不怕了。”
“那你會給我捂著耳朵嗎?”
“會。沫寶放心,媽媽買的煙花沒那么響,但是好看。”
沫寶突然停住腳步,瞪大了眼睛,看著前方二十米開外的樹下。
一個人影走出來。
沫寶原地跺著腳,帶了小手套的手,指著前方,開心的尖叫道:
“哎!哎!媽媽,你看——”
桑珉朝她們走過來。
沫寶已經掙開她的手,跑了出去。
陸小夏承認,有時候看到沫寶喜歡桑珉,她會吃醋。
但是看到沫寶開心,她又會很欣慰。
桑珉和沫寶走近了,各自張著胳膊原地轉了一圈,這似乎是他倆的游戲暗號。
轉完圈圈,桑珉才抱起孩子。
兩周不見,桑珉很擔心沫寶忘了他。
他想沫寶,每天就晃晃小秋千,擺弄擺弄叮叮車。
實在想的沒辦法,就聞聞沫寶的小襪子。
這會抱著孩子小小的身體,桑珉快哭了。
自從認識了沫寶,他就變得多愁善感。
昨天他再也受不了了,一個人開車五個小時,趕到平州。
能跟她們呼吸同一個城市的空氣,也是好的。
人總是貪心的,到了平州,就想見面。
他早就查到了陸小夏在平州的住址,但他不敢讓她知道他在查她。
有個閨女已經萬幸了,不敢奢望父憑女貴。
他在離她們娘兒倆很近的河西萬豪酒店要了一個套間,今天白天就在這附近轉。
下午實在忍不住了,發了短信。
一直等到現在才回復。
“沫寶想我了嗎?”桑珉抱著抹寶,挨了挨孩子的小臉。
沫寶使勁點頭。
指著遠方升空的煙花,又指指媽媽:
“煙花!放煙花!”
桑珉拎起身后地上的紙箱,抱著沫寶向陸小夏走去。
他也買了一箱煙花。
不由得想起那年在津州,他傻呼呼的,滿心滿眼都是她,為她放了兩箱煙花。
人家卻只想借個種。
他常常會想,這個女人騙他的時候可有過半點內疚?
怕是沒有。
她看他的眼神總是跟護崽的母雞似的。
現在他已經學會了放下。
總之,他看沫寶的眼神熱烈寵溺,看陸小夏則沉靜了許多,也淡然了許多。
好吧,他承認,也有兩分氣性。
哪個人被騙能不生氣呢。
他對著陸小夏點點頭,千言萬語只化作三個字:
“新年好。”
然后就開始陪著沫寶放煙花。
沫寶兩歲三個月了。
一看到煙花騰空,沫寶就要跳起來。
一手拉著媽媽,一手拉著桑叔叔,在兩個沉默的成年人之間開心的跳啊叫啊。
也幸虧她還小,get不到兩個成人之間的尷尬氣氛。
成年人的世界破破爛爛,全靠一顆童心縫縫補補。
桑珉帶的那一箱放完了,他主動把打火機遞給陸小夏。
和桑珉不同,桑珉放煙花的時候,一手舉著煙花,一手抱著或拉著孩子。
陸小夏則和沫寶一起舉著煙花,讓她感受煙花騰空時的后坐力。
她想起自己小時候,放鞭炮好像是男人的事,女人負責捂耳朵。
她想讓沫寶知道,像放鞭炮這種事,本不應該分男女。
就比如,當初她家如果是陸修明先走一步,難道媽媽帶著她們姐妹倆,過年就不放鞭炮了嗎。
她希望她的沫寶擁有離開誰都能活得精彩的能力。
剛開始沫寶會怕,想要松手,想要往她懷里退。
又試了幾支,慢慢的,沫寶就不怕了。
煙花騰空的時候,感受到頓挫力,沫寶就知道有一朵花要飛出去綻放了。她歡呼的更大聲。
然而,在這么美妙的夜晚,一場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危機,正悄悄圍繞著他們,在黑夜里滋生、蔓延。
在她們看不到的路對面,一棵樹下,兩個黑影,騎著一輛電動摩托。
指間的香煙在黑暗中發著幽光。
一個人問:
“你確定是她嗎?”
另一個從摩托車小小的后廂拿出一本翻爛了的企業家雜志,借著路燈的光,翻到其中一頁,看看圖片:
“確定。化成灰我也認識。”
“那個男的是誰,你不是說她沒男人么。”
“我哪知道。”
“那咋辦?”
另一人沒吱聲,把煙頭扔在地上,來回幾下蹭滅。
“先撤!”
電動車悄然駛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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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要小虐一下,會不會被罵啊,好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