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她和心心一起,去了小暖的面館。
面館不大,放了六張桌子。
起了個很……地道的名字:
老媽面館。
小暖系上圍裙,得意的指著招牌,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
“媽,別小看我這6張桌子,面館利潤相當好。”
又無限憧憬的說:
“我今年27了,等我再賺兩年,我就有錢了,買個房,找個勤快踏實的男人結個婚,生兩個小孩,他給我打下手,把面館開個十家八家分店,哎呀,我看行!我一定要把我的小面館做大做強!到時候,媽,你要是想給我打工,我給你發工資。”
陸小夏看著小暖那可愛的樣子,沒忍住笑了。
心心在一旁也笑得抽抽:
“姐,你是找老公,還是找長工啊?”
小暖一把摟住心心,又是捏又是撓的打鬧起來:
“既是找老公,又是找長工。怎么了,你敢笑你姐!我讓你笑,你渾身上下都是癢癢肉,看我不撓得你滿地打滾,我讓你笑我!”
“姐!姐!饒命!……媽,你管管她!姐你就不怕長工被奴役久了造反嗎……姐,別撓了!”
心心笑得快斷了氣。
小暖親昵的捏捏她的臉:
“跑了就跑了唄,我又沒有綁住他,我有我的大事業要干,只要我干得好,他跑了,還有更優秀的男人來。我不覺得男人的忠誠有那么重要,他只要能發揮他的作用就行了,而你姐姐我,只負責牛逼。”
陸小夏聽著這話,忽然想起了衛青云。
這孩子看事情通透啊,跟衛青云有得一比。
衛青云也常說:
“享受愛情,享受男人,而不汲汲于此。”
她的女兒,有點東西在身上。
她放心了。
但,那個絆腳石,她需要出手了。
第二天,她去了原來的大勝莊地塊。
那里經過一輪房地產黃金時代過后,已經開發成了一個生活社區。
而原大勝莊村民,則集中在一個回遷房小區里。
來的時候,已經問清了于天明所住的樓棟。
一進回遷房小區,亂糟糟的。
晾衣繩左一個右一個,曬被子的晾尿布的隨處可見。
綠化很少,只有幾棵樹,枝葉長得稀稀疏疏的。
轉了一圈,沒遇到她要找的人。
正要走,忽然看到不遠處一個輪椅緩緩駛過來。
輪椅上的人抱著收音機,正在聽節目,聲音放得很大,旁若無人,聽的是《水滸傳》。
她站住腳。
輪椅上坐著一個老頭。
禿頭,雙眼下掛著兩個大眼袋,臉上帶著濃重的陰郁和戾氣。
穿一身灰撲撲的舊外套,毛衣領子都脫線了。
腳上趿著一雙破了洞的棉拖鞋。
懷里還有一根四爪拐杖。
輪椅路過的瞬間,一股濃郁的尿臊味撲入鼻腔。
其實于天明比于文禮大不了幾歲,可能因為于天明掛尿袋,生活質量不高,所以顯得比實際年齡蒼老很多。
一想到這個惡心的男人差點害了她的小暖,陸小夏全身的血液都不自覺的往拳頭上匯聚。
于天明沒看見她,徑直駕著輪椅往小區最東邊的一面山墻下的空地去了。
那里長著一排不死不活的綠化樹,看上去很久沒有人打理了。
那里朝陽,很暖和。
陸小夏跟了過去。
坐在輪椅上的人神情木然,雙眼空洞,不知在看什么。
察覺到有人靠近,空洞的眼神才聚焦起來。
于天明睜大眼睛,堆萎在輪椅的身子驟然坐直了。
“你……你……”他驚恐的看著來人。
陸小夏緩緩走近,俯看著于天明。
“怎么,不認識我了?”
“你……你……殺人犯……”于天明的身子哆嗦起來。
誰見到一個活的殺人犯,能不害怕呢。
“做什么虧心事了,看見我嚇成這樣?”她唇角勾起,帶著冷笑。
“我沒有!我沒做虧心事,是你閨女把我扎成這樣,是她害了我,我已經這樣了……”
于天明的上半身一直在后退,可惜輪椅紋絲不動。
下體長期以來的隱痛,忽然被放大了數倍似的。
他拿起拐杖,想要反抗,卻因為驚恐,拐杖掉在地上。
陸小夏不說話,冷笑著,又往前跨了兩步。
“是嗎?”
“是!就是!你……殺人犯,……是你閨女勾引我,是那個死丫頭用改錐把我扎成這樣,我后半輩子都毀了!你是殺人犯……”
陸小夏挑眉,眼底像十二月的寒夜,聲音淬著冷意:
“對,我是殺人犯,陸小夏,殺了你的侄子于文禮,于文禮挨了十幾刀才死透,我的刀捅在他的胸前這里,腹部,胃,肺,致命傷在脖子上。”
她說著,用手輕拍著于天明相應的身體部位。
這個動作,就像幫于天明拍身上的灰塵,亦或是問他哪里不舒服。
她觀察過了,20米外,最近的一棟樓門處,有監控。
她臉上帶著笑,繼續說:
“他死前也嚇尿了,就你身上這味兒,跟糞坑一樣難聞。你和他,都是比大糞還臟的東西。”
于天明的臉色煞白,轉瞬又紅。
每一處被陸小夏拍過的地方,都像被扎了一刀似的。
他想喊,嗓子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就那么僵直的坐著,呢喃著:
“你別殺我……我不是人,我對不起小暖……我錯了……我認罪……”
陸小夏第一次覺得,“殺人犯”這個名頭也不算壞事。
一般人見了都怕。像于天明這樣的人渣就嚇尿了。
陸小夏彎腰,撿起地上的拐杖。
拐杖是金屬的,四個爪是彎的。
她用手,把四個爪子一一掰直。
輕輕松松的。
一邊掰,一邊直視著于天明:
“拐杖彎成這樣,不太好吧。哎呀,本來就是彎的,那我再幫你,把它恢復原狀。行了——”
她親切的拍拍于天明的肩膀,把拐杖遞過去:
“聽說你媳婦經常去找小暖麻煩?”
于天明已經完全嚇呆。
他殘了以后,不愿意跟人打交道,擔心別人看不起他,他先看誰都不順眼。
小區里有老年人曬太陽的專屬墻根,他從不往人堆里扎。
現在他很后悔。
但凡這里多個人,這個殺人犯也不敢這樣對他。
他膽戰心驚的盯著殺人犯的手,生怕從他手里多少一把刀或者什么別的家伙來。
嘴里喏喏回道:
“不找了……不找了,不敢了……小夏,我再也不讓她去了。”
“沒事,我回來,她想去,就去。我等著。我不介意再當一次殺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