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大師莫名覺得心臟跳得亂七八糟的。

絕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心跳，而是……這女人身上有煞氣。

看臉好像在哪見過，用力想想又想不起來。

有點邪。

還自稱是“老朋友”？

難道在哪兒見過，自己給忘了？

過了六十五以后，耳朵經常嗡嗡的，記性也不好。

看此人長相氣質，不像普通人，也不知是敵是友。

一般來問事的，都很尊重他。

這個人眉目間絲毫沒有尊重的樣子。

說明不是來求他看事的。

他猶疑不定，試探著問：

“從哪過來的？”

陸小夏：

“這個你就不用知道了。”

陽大師呵呵一笑：

“以前來過？”

“算是來過。”

陽大師咂摸著這四個字，什么叫算是呢，到底來還是沒來過。

“上次問的什么？”

“什么也沒問。別緊張，這次我也沒什么要問的。”

陽大師臉一下子就白了。

上次對他說“別緊張”的人，是警察。

他終于明白這人怪在哪兒了。

“我這幾年一直遵紀守法……就是……我真的是靠手藝吃飯。您看我這書——”

他激動的站起來，指著自己身后的一排通頂書架，里面全是大部頭：

“我苦心鉆研這些書，來看事的每一個人，我跟他們說的每一個字是有科學依據的，我知道你們警察都是唯物主義，但是，玄學是我們老祖宗留下來的中華傳統文化，好幾千年了，玄學是一門科學，科學的盡頭是玄學，我們解決的是人心理層面和精神層面的問題，我們這個職業是憑本事吃飯的。”

陸小夏眨了眨眼，聽著這亂七八糟的解釋，她一下子抓住了重點。

“你們警察都是唯物主義……”

陽大師把她當警察了。

的確，轄區派出所對刑滿釋放人員會進行后續監管，定期回訪，了解其思想動態，以便于及時矯正。

她順水推舟，連忙說：

“我們知道。”

陽大師肉眼可見的松了一口氣，摸摸鼻子，摸摸下巴。

他這些年真的很注意規避風險了，唯一的漏洞就是掙錢太多，稅務方面讓他心虛。

但也找的是專業的財務人員解決合理避稅問題，稅務問題輪不到警察管吧。

他心里又有了底。

陸小夏想了想自己打過交道的管教和警察的樣子，盡量讓自己像一些。

“我們最近在查一個人，這人跟一個大案有關，可能需要你輔助。因為保密，所以，你也看到了，今天我一個人來，就是怕打草驚蛇。你也要嚴格保密。”

陸小夏現在的心理素質絕對是練出來了。

跟這種人打交道，能哄就哄，哄不了再上她的手段。

陽大師半信半疑，但他很聰明，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只要不讓他掏錢，他配合一下也不會死。

“是是是，絕對保密，什么人，跟我有關系嗎？”

陽大師說著，起身給陸小夏倒了一杯水。

“這個人兩周前來過你這里。”

陽大師吃了一驚。

陸小夏：

“羅英志，身高174，體重180。”

陸小夏拿出手機，給他看一張照片。

“知道知道，知道這人，愛打牌，經常來，他老板也是我的常客，他們每次都是求財轉運。”

“羅英志跟一起殺人案有關。”

陽大師呆住，立即搖頭：

“這我就不知道了，他每次來都是轉運，求財，每次都只給五十塊錢，我跟他不熟，他也并不常來。兩三個月來一次。”

陸小夏找了個舒服的坐姿坐著，一只胳膊放在扶手上，雙手十指交叉，氣定神閑的笑望著他。

陽大師立即意識到自己言語的漏洞，剛自己還說這人常來，現在又說不常來，這是此地無銀啊。

他擦擦冷汗：

“這個人前幾年來得不勤，最近一年，來得比較勤，他老板是我的相當于超級VIP會員，比較熟，這人狐假虎威，每次來也不預約。政府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配合。”

“他下次來的時候，你穩住他，然后通知我，我會告訴你做什么。”

說著，陸小夏隨手從包里拿出一個小本，撕下一個紙角，在上面寫了一個電話號碼遞過去。

“是是是！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我上次讓他每個月逢九過來上香——”

他說著，拿起桌子上的萬年歷：

“我估計下周四他就該來了。”

“行。案子還在偵查，對所有人保密，否則什么后果你應該清楚吧。”

“那不敢，那不敢！請政府放心。”

陸小夏說著，拿起桌子上的手包，翩然起身。

陽大師也起身，叫了聲：

“請留步！留步！”

說著，從抽屜里拿出五張人民幣雙手遞過來，訕笑著：

“請收好，請收好！協助政府是我的義務，肯定不能收錢！”

陸小夏也不客氣，收了錢，飄然離去。

雖然她如今心理素質強大，但出了那條胡同，她還是長長吁出一口氣。

怎么可能不緊張。

也是她跟管教和獄警打交道多了，十五年朝夕相處，所以眼神氣質才能模仿一點。

就賭一把吧，如果不行再另說。

……

……

周四下午，陸小夏騎著電動車，一直在陽大師家附近的一個路口等著。

她戴著頭盔，反正也沒人來看她的臉。

一直等到下午四點半，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接起來，正是陽大師的聲音。

“那個，他半個小時后來，跟他老板一起。”

“我馬上到。”

兩分鐘后，陸小夏就進了那間小院。

陽大師點頭哈腰把她迎進大廳后面的一間小茶室，然后問：

“請問需要我怎么配合？”

陸小夏拿出一個錄音筆遞給他，一臉嚴肅：

“姓羅的身上有陳年命案。我需要你從專業角度，想辦法讓他自己供出那樁案子的始末。”

陽大師被“命案”兩個字嚇住了，面露難色。

“什么案子啊。”

“你不用知道那么多。”

陽大師會意，接過錄音筆，裝進兜里，連聲應著：

“是是是。我盡力！盡力！但是，具體能做到什么樣我也不敢保證，您就在這里，旁聽，別出聲就行。”

他剛往外走了兩步，又頓住：

“事成之后，政府能不能……給我一點獎勵，以茲鼓勵嘛！”

陸小夏沒想到他會提這個，皺眉道：

“你想要什么？”

“您別誤會，不要錢，不必破費。錦旗，錦旗就行了。”

陸小夏當然痛快的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