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大廳里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
一個男聲,中氣十足,道:
“陽師父最近香火旺啊,大香爐里香灰又厚了五寸。”
陽大師:
“哪里,哪里。廖總最近氣色好,但是有心事啊。”
那個男聲爽朗的笑了兩聲:
“哎呀,被師父看出來了。是有點麻煩,連著跑了好幾筆賬,現在的女大學生越來越不好收拾了。這還不算啥,最近總有風兒在吹,說是上面要整頓,政策風險比較大,我這心里天天長草。”
陽大師滿臉帶著笑,遞了線香過去給二人:
“呵呵,先上香吧。”
趁著兩人上香,陽大師抬眼,不陰不陽的打量著廖總身邊的胖子。
這位廖總是平州這兩年剛剛發起來的老板,做金融的。
忽悠大學生貸款,買手機,買電腦,整容,然后利滾利。
不是正經生意。
胖子原是個本地拆遷戶,爛賭鬼,以前也來過,后來來得少了,這兩年跟著廖總又來得多了。
有時跟著廖總來,有時自己來。
這人身上帶著人命?
單從面相上看,這人天庭飽滿,地格方圓,標準國字臉。
真是知人知面難知心啊。
“哎?香怎么斷了?”那位羅總突然驚叫一聲。
陽大師心下了然。
斷了就對嘛!
當然是他對香做了手腳,斷了香一會兒才有借口讓他打開話匣子。
斷香是他的道具,生意不好的時候,遇著有錢的客人時,他就會用斷香。
他起身,走到趙公明像前,湊近了去看那半截斷掉的線香。
又盯著羅胖子的臉看了看。
恰到好處的皺皺眉。
轉身回到桌前,舔舔嘴唇,氣定神閑的抿了一口茶。
“羅總一會兒不急著走,我跟你單獨說幾句話。”
說著,把羅總晾在一旁,開始服務廖總。
他先是請出一串五帝錢手串戴在廖總腕子上,又燒香,畫開運符,還念了一篇《太上感應經》,拿著兩個小鈸忙乎了一個小時。
又陪著廖總喝了會兒茶,聊了會兒時事,起身把廖總送走了。
恭恭敬敬送到門口影壁前,呼了兩聲道號,這才回屋。
屋里的羅胖子已經是一頭一臉的汗。
他現在胖了,比年輕的時候足足胖了五十多斤,總是出汗不停。
“陽師父,怎么回事啊?你給我解一解?”
陽大師端著身姿,盯著羅英志的臉看:
“香斷了,這可不是好事。我看你印堂有黑氣,多了兩條懸針紋,赤脈貫瞳。羅總你最近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人或者什么不順利的事了嗎?”
羅英志想了想,也沒遇到什么。
工作上,幾筆賬收不回來,但他一個催收的,這錢跟自己也沒什么關系,虧錢的是老板。
他忽然想到了陸小夏。
“也沒什么不順的事,就是我繼父給我介紹個對象,這女的吧,本想著知根知底十拿九穩,沒想到她還不愿意。但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對了,這女的坐過牢,是不是跟她有關。”
陽大師靠的是坑蒙為主,自然也算不到這事跟后面那位有關。
他順著羅英志的話說:
“她坐牢是因為你嗎?”
“那肯定不是。”
陽大師面色凝重,繼續引導:
“羅總你身上煞氣重,你好好想想,以前是不是經歷過什么大事,人命關天的事?那事還沒完,現在又回來了,唉,要反噬啊。”
他說著,又拈起三支香,遞到羅英志手里。
“你去道尊跟前好好想想吧。這回別拜趙公明了,拜慈航。”
說著,他自己也點了三支香,率先去慈航道人座前點了,插在香爐里。
又沖著羅英志嘆口氣,搖搖頭。
把羅英嚇壞了。
心里七上八下的,虔誠的接過香,仔細看了看,這才燃了香,跪在蒲墊上。
磕完頭,羅英志起身,正要把香往香爐里插,突然,他驚叫一聲:
“啊!”
他手足無措的看向陽大師。
“又斷了!陽師父,這……真的假的啊,你的香沒問題吧,怎么回事啊!”
陽大師也大驚失色,一直搖頭:
“鄙人奉道職以來,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羅總,你請回吧。”
“哎!師父,你不能這樣啊!你不能不管呀!”
“羅總,你不愿意說實話,我也幫不了你。我只能提醒你,最近少去有水有土的地方。”
“不是,我說什么呀,你給我點提示?”
陽大師沉吟,這貨上鉤了。
“羅總,你曾經背過人命,或者是替人背的,或者是被迫背的,總之,你與之有關,命司把這筆賬算到你頭上了,你只有還原當時的情況,我才能幫你。”
“我背什么命案,沒有的事。我就愛打個牌,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羅英志雖然這么說著,但語氣已經動搖了。
“有沒有誤會,你不說,仙家也沒法幫你解。你也別擔心,種什么因,結什么果。你如果與之無關,更要說與仙家知道。我也不聽你的凡俗私秘,你拿著這本《太乙救苦護身妙經》,把自己的事跟仙家說清楚。我去后面經堂誦經去,一刻鐘后回來。”
羅英志張了張嘴,四下看看,這才說:
“你不用回避,的確有一樁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很多年前了,早過了追訴期了,我有個繼妹,當然人不是我害的,她從小我看著她長大的,我肯定不能害她。我有個朋友喜歡那丫頭,我就從中間牽個線,介紹她去見面,結果這丫頭,年輕姑娘,才18,脾氣不好,性格也不好,跟我朋友發生了口角,撕打的時候她從我朋友公司樓上摔下來。你也知道,男人嘛,遇到喜歡的女人,就想……表達一下喜歡,結果就出了意外。這事我夾在中間,師父,我真的沒做錯什么,我是好心,我朋友生意人,有錢,我想給繼妹找個好人家,我能有什么壞心眼?這是意外!”
“對了,事后我朋友很大方,人家給了賠償,二十年前,賠了好幾萬,還賠了一輛好車,師父,人家夠可以的了!我繼父也都簽了和解書,這事都過去多少年了,跟這事應該沒關系吧。”
陽大師沉眉想了想,可不是背著人命么。
他自己還記著追訴期,就說明他沒干好事。
媽的,老子只是騙騙中老年婦女,你們禍害人家小姑娘。
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男的當時要是沒做什么壞事,小姑娘會跳樓嗎?
他想到隔壁有警察客人在聽,引導著羅胖子把細節說得更多些。
“羅總,仙家沒有追訴期一說。我之前還一直納悶,你的長相是財宮興盛之相,但你這些年財宮不振,千金過手不停留,原來都是有原因的。這里面,哪一部分是你的過錯,你要好好認,仙家自有定奪,我還是回避一下吧。這本《太乙救苦護身妙經》正好也是渡亡靈的。我點到為止,你自己看著辦。”
陽大師說著,拍了拍桌子上的《太乙救苦護身妙經》,抬腳就出了大堂,還把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