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珉的呼吸在一瞬間幾乎停止。

陸小夏的眼睛微微閃開了一條線。

手指也在不規律的動。

似乎在夢里掙扎。

他把沫寶抱上床：

“沫寶，乖！快叫媽媽！快！大聲！一直叫！”

沫寶聽話的叫：

“媽媽！媽媽！夏夏……”

桑珉一手護著孩子，一手拿起床頭的呼叫器，瘋了似的狂按。

很快，護士和醫生都來了。

她們看到了一個滿眼是淚，激動得大吼大叫的男人。

“她醒了！她在動，你們快看！醫生你看，她的眼睛和手，在動！她在動！”

父女倆很快被護士請了出去。

醫生們開始忙碌。

又有幾個醫生快步走進來。

桑珉抱著沫寶，眼巴巴的站在門外，心揪成一團。

反倒是沫寶摟著他的脖子，稚嫩的安慰他：

“小五，別哭了！嗷！別哭！沒事噠！”

肉肉的小手擦去他臉上的淚。

可是那眼淚像泉眼一樣，擦不盡，越擦越多。

二十多分鐘過去，病房的門開了，醫護們陸續走出來。

桑珉和沫寶被叫進去。

病床前有三個醫生，一個老的，一個半老的，一個年輕的。

三個人都是笑著的。

桑珉又去看病床上的人。

臉上雖然扣著面罩，但眼睛微睜著。

老大夫叮囑道：

“家屬，患者剛醒，情況還不穩定，切忌大悲大喜情緒激動。可以平心靜氣的跟她說說話，聊聊她記得的事情，有助于她進一步恢復。”

桑珉用力點點頭。

沫寶已經從他身上掙脫下去，跑到床邊，殷切的叫著：

“媽媽！媽媽你看看我，我是沫寶呀！”

陸小夏的眼角，一縷淚線蜿蜒鉆進兩鬢發絲。

她頭還疼著，嘴里塞著東西，不能說話。

但她清楚的聽到了沫寶的聲音。

她扭著頭，努力想看看孩子。

可是孩子太矮小，站在地上剛剛比床高了一點，她努力扭著頭。

這時，又一張臉映入眼簾。

是桑珉。

桑珉抱起沫寶，放在床上。

這樣，她就能完整的看見沫寶的臉了。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呼喚著：

沫寶。沫寶。媽媽回來了。

好想抱抱沫寶啊，她努力動了動胳膊，只能抬起來一點。

沫寶看見了，立即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

“媽媽是不是想摸摸沫寶的臉。媽媽，沫沫好想你！媽媽你不要急，沫沫等你，慢慢慢慢的醒過來。”

沫寶已經三歲了，說話速度慢，但口齒特別清楚。

陸小夏又哭了，指尖傳來溫潤柔軟的質感，像花瓣一樣。

她看清了沫寶的臉。

又挪開眼看看桑珉，眼里都是感激。

感激他把沫寶照顧得很好。

沫寶的膘一點沒掉。

腦袋又尖銳的疼起來，眼前一道又一道白光，亮亮的，金屬高速摩擦的尖銳囂聲還不時的沖擊著大腦。

她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的魂識里，一會兒是沫寶的臉，沫寶的聲音，一會兒又在高鐵車廂里，陽光暖洋洋的透過車窗，她和小暖、心心、小沫坐著，靠在一起。

……

……

半個月后。

病房里，已經能下地行走的陸小夏，正在學著重新控制自己的身體。

今天她不需要人幫忙，就把自己搬到了輪椅上。

陸小冬推著輪椅。

沫寶在一旁鼓勵媽媽：

“媽媽今天特別棒，可以自己坐輪椅啦。”

小冬推起輪椅出門。

醫院后面有一個小花園，小冬準備推姐姐去透透氣。

沫寶也扶著輪椅，保駕護航。

走到門口，沫寶忽然停住腳步，沖后面落寞的桑小五瘋狂招手。

“小五，來呀！快跟上！”

見桑珉遲疑，沫寶索性跑上去，伸手：

“小五，抱抱，跟上媽媽！”

桑珉感激的親了一下沫寶，多虧了沫寶。

他還有用。

小夏這幾天雖然醒了，但白天睡得時間還是比較長。醫生說了，大腦的修復需要時間。

他現在已經全天候跟沫寶待在病房了。

陸小夏睡著的時候，他通過電話遙控指揮公司。

陸小夏醒著的時候，沫寶陪媽媽，他陪沫寶。

他現在面對她的時候，心里已經沒有沖動了，很平靜。

欲言又止的次數多了，連開口的沖動都沒有了。

只要她能醒，夫復何求。

只要她沒趕他走，就滿足了。

只要能沾沫寶的光在她身邊茍著，能茍一天是一天。

小花園里，小冬一邊逗沫寶，一邊跟姐姐說話：

“這次沫寶功勞最大，天天來陪媽媽，比小姨來得多，還天天陪媽媽說話，把媽媽叫醒了！”

沫寶也得意，拍拍手，跳跳腳。

忽然又想起那個不遠不近跟在后面的可憐巴巴的男人，沫寶連忙說：

“小五功勞也大，他天天陪我！小五，來呀！”

沫寶跑過去，拖著桑珉過來，邀功：

“媽媽，桑小五給我買了好多繪本，給我講繪本，他會做叮叮車，還會做我愛吃的意大膩面，他晚上還哄我睡覺，趕跑霸王龍！還給我買漂釀衣服！小五，你快說，你還做什么了？”

桑珉的臉已經紅透了。

娃才三歲，心操得稀碎。

沫寶見他不語，像是想起什么了。

她把小書包從自己背上摘下來，摸出兩個寶貝來：

“這個給媽媽戴。”

陸小夏笑著接過來看，竟然是一個平安扣和一塊無事牌，都是羊脂玉的，很白，很厚，很潤，品相很高。

“哪來的？”她摸摸沫寶的頭，問。

“小五爺爺給的，小五，快說，是不是你爺爺送我的，保佑平安！”

桑珉感激的一塌糊涂，娃這是創造機會讓他跟娃媽說話。

在娃的襯托下，他像個社恐。

“嗯，嗯，是老爺子送沫寶的，保佑沫寶……和媽媽平安無事。”

沫寶對這個回答很滿意。

爬上陸小夏的膝蓋，把兩個寶貝都掛在媽媽脖子上：

“平安，無事。小五爺爺送的。小五，老爺爺還說什么啦？”

桑珉的臉已經熟透。

不敢看陸小夏，也不敢看沫寶。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陸小冬最有眼力見，一把抓起沫寶，扛在肩上：

“走啦，沫沫，小姨帶你買棉棉糖去！”

沫寶本來不想走的，但又禁不住棉棉糖的誘惑，搖擺了兩秒，放棄了掙扎。

臨走前還在小姨肩上大聲叮囑著：

“你說話呀！小五，老爺爺那天說的話，你忘了？！你告訴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