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那個不能借。”
姚泓扶著鋤頭,站直了身子。
他干活熱了,穿著背心,身上的汗順著結實的肩膀往下淌。
陳蘭貞的臉色白了一下。
這是她沒想到的答案。
一時間很尷尬,還是第一次被男人拒絕得這么干脆。
“我沒錢買書,這本書是我借的,明天周一就要還回去。”姚泓語氣淡淡的說。
陳蘭貞咬著嘴唇,不自在的笑了笑,把《閩海激浪》遞過去。
但她不死心,也許是想給自己找回點面子,鼓起勇氣問:
“那……好吧。那……紅樓夢呢?能借嗎?”
“不好意思,我沒錢買書,那本紅樓夢,是我在舊書市淘的,翻多了就得散架,我還沒看完……”
陳蘭貞的臉頓時紅得跟豬肝一樣。
第一次見一個男人把“我沒錢”連續強調了兩次的,也是第一次被一個男人毫不留情的拒絕。
她雖然條件不好,容貌也說不上多出眾,但她年輕,身材好,她也是有資本的。
還從沒被年輕男性拒絕過。
過去這幾次相親,都是她拒絕別人。
“那行,我先走了……再見。”
她勉強扯出一個笑,跟姚家人和安家慧揮了一下手。
只有姚瀾和姚媽媽送到了門外:
“小陳,路上慢點,下回再來啊!”
“蘭貞,你想看書回頭我陪你去書店。”
陳蘭貞敷衍了兩句,逃也似的走了。
好氣!
姚泓怎么這么不識好歹,這種男人,活該一輩子打光棍,都二十五了還沒女人。
她們村里,二十五歲的男人,孩子都生一串了。
她從包里拿出小鏡子,在路邊照了照,又用手背在臉上貼了幾下,降溫。
得先回廠里,倉管周大姐介紹的那個人,下午去廠里找她。
……
與此同時,姚家,安家慧嗑著瓜子,透過窗戶,看著院里修整小菜園的男人。
很壯。
肌肉很瓷實,手感一定很好。
沒想到一個教書匠,居然還挺有料。
看著看著就臉紅心跳的。
她很滿意,這長相和身高拿得出手,父母應該也會滿意。
一定要拿下他。
她才不要相親,她自己的人生伴侶一定要自己選。
心里再次羅列著姚泓的優點:
“腦子聰明,姨父權威認證過的。
長得帥,個子高,強壯,會做飯,勤快,還是個老師。將來有了孩子,教育省心了。
家里人口簡單,媽媽和氣,妹妹性格好。”
哪哪都好。
“對對對,還有分寸,剛才陳蘭貞勾引他,他拒絕得多么果斷啊!”
她撿了個大漏。
完全忘了八字還沒一撇。
怎么辦,人家還沒多看她一眼,她在心里把孩子名字都起好了。
至于出身,資本家少爺怎么了,她的爺爺以前當衛生院長,也受過批斗,這么說來她和姚泓算是同一個階級的。新局勢新氣象,都平反了還怕啥。
她也不擔心陳蘭貞,陳蘭貞根本不會看上姚泓的。
她為什么知道?
因為陳蘭貞上一個相親對象是她們一個胡同的,按理說條件也不錯了,城市戶口,父母都是工人,男的長得也還行,在工廠后勤科,好歹是鐵飯碗,陳蘭貞都沒看上。
這個女孩眼光高著呢,姚泓連鐵飯碗都沒有,她肯定看不上。
但她剛才借書是什么意思?
難道想騎驢找馬?
或者是動心了?
安家慧心里的弦一下子繃緊了。
怎么辦?
自己雖然長得也不差,但沒有陳蘭貞身材好啊。
該死的嘴,太饞了,必須減肥,減到100斤。
要不要也學陳蘭貞主動出擊?不行不行,萬一被拒了,這扇門一下子就關死了。
嘴里的瓜子突然都不香了。
她皺著眉,看著窗外的男人,以及坐在一旁的姚媽,陷入了深深的思慮。
姚泓很孝順,他媽要幫他弄小菜園,他都不舍得他媽干活。
對。
要抓住這個男人的心,那就先搞定他媽!
這個想法陡一冒出來,她很激動。她安家慧真是個大聰明啊,能想出這樣的好辦法。
一激動,不小心把桌子上一個姚瀾的筆記本碰掉了。
一張小紙片從本子里掉出來。
一旁正歪在床上看書的姚瀾好奇的把紙片撿起來:
“哎?誰夾在我本子里的?我都沒發現。”
安家慧好奇的湊過來看。
結果還沒看清,姚瀾就慌亂的攥住了紙片。
“怎么了?情書?誰給你寫的?”安家慧雙眼放光,八卦道。
見姚瀾不松口,她伸手去撓,幾下就搶過了紙片。
只見紙片上寫著:
“我記得那美妙的一瞬,
在我眼前出現了你,
有如曇花一現的幻影,
有如純潔之美的精靈。
在絕望的憂愁的折磨中,
在喧鬧的浮華的困擾中,
我的耳邊長久的響著你溫柔的聲音,
我還在睡夢中見到你可愛的倩影。
……”
最后署名是一個字:
“陸。”
字寫得挺好的,雖然不是標準的書法,但大方舒展。詩抄得也工整。
“誰呀?”安家慧更好奇了。
“去咱們廠修車床的那個小陸師傅,還記得嗎?”姚瀾搶過紙片,在手心里揉成一團。
“就平沙制藥廠的那個技術工?陸什么來著?”
“陸修明。”